chapter 31(1 / 2)

我在香奈惠的病房門前遇到了忍。

她往常梳理的整整齊齊束在腦後的頭發有些鬆散, 色彩豔麗的蝴蝶發飾也歪在了一邊,而她本人卻顯然無心打理,放任自己的頭發垂下了幾縷擋住視線。她背靠在香奈惠病房的房門上,手裡的托盤上放著已經空了的藥碗。

由於忍低著頭,我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隻能從她渾身散發出來的低沉氣氛感受到她現在糟糕至極的心情。

我忍不住走上前幫她打理了一下頭發,認真的將那個蝴蝶發飾擺回了正確的位置。忍沒有因為我的動作抬頭, 隻是沉默著任由我重新束好了她的頭發。

我把一些零碎的紮不起來的碎發攏到了忍的耳邊。

原本空蕩的藥碗裡積起了薄薄一層液體,混合著還未打理乾淨的藥汁變作了有些渾濁的顏色。碗邊也落著零星幾滴眼淚。

我伸出手攬住了忍的肩膀。

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一般撲入了我的懷裡, 原本端著的托盤千鈞一發之際被我借勢端起才沒有掉落在地上。

忍哭的很克製。

她近乎是渾身都在震動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應該是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克製著自己的情緒。隻有我胸前開始微微濕潤的布料能夠證明她正在哭泣。

香奈惠與我們隻有一牆之隔,如果真的發出了聲響不僅會吵到對方休息也會惹得對方為我們費心。

從香奈惠受傷以來一直表現得異常可靠迅速穩定下自己和大家情緒的忍是不能在香奈惠麵前哭出來的。

絕對不能讓現在還在養傷的香奈惠為我們擔心。要讓她安安心心養傷才行。

這是我和忍雖未明言卻一直遵守著的約定。

蝴蝶屋要靠著我們守護起來。

如果連我們都因為悲傷無心工作, 正在養病的香奈惠該會有多麼焦心。因為我也是想要幫助大家才掙紮著從病床上爬起來, 所以我很清楚比我肩負著更多責任的香奈惠此時此刻會有多麼為我們擔心。

讓香奈惠安心是我們唯一的準則。

所以忍的情緒在壓抑中爆發了。她其實是感情比較外露直來直往的性格,幾乎將對鬼的憎惡寫在了臉上刻在了每一步的行動裡。仇恨支撐著她披荊斬棘舞動自己嬌小的身軀屠殺惡鬼, 卻也讓她多次瀕臨爆發的邊緣。

忍對殺死自己雙親的鬼的仇恨是無法隨著時間流逝被磨滅的。甚至在她身處和惡鬼打交道的鬼殺隊, 不斷目睹由於惡鬼興風作浪造成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後被重新塗抹上一層又一層仇恨的顏色, 逐漸累積起來。

最後化為更加刻骨銘心更加痛徹心扉的仇恨。

香奈惠和我的重傷變成了□□。

我清醒時第一眼看到的忍眼眶是紅的。

那時候她似乎已經守了我很久, 長期的缺乏睡眠導致她的雙眼充血, 和那種悲痛至極仇恨至極的目光交雜在一起變作了可怖又憔悴的模樣。

我一直相信強烈的感情會驅動一個人成長, 會驅動一個人做出改變,可他也會驅動一個人自我毀滅。

強烈到化為烈火時時刻刻焚燒著自己內心的情感是會毀掉一個人的。忍還這麼小, 負麵情感卻將她推到了懸崖邊緣。

我當然知道憑借忍的堅強能乾她是不會讓自己落入那種境地的。可是隻要這種恨意折磨著她讓她痛苦,她就始終無法擺脫。

我討厭讓忍痛苦的恨意。

跟在我身後的香奈乎像是被這一幕嚇到了。她抬頭看著埋入我懷中看不見表情的忍,小心翼翼走到了我們身邊。我能猜得出來香奈乎現在很猶豫, 她抬了抬手似乎是想去碰忍,隨後卻又慢慢的收了回來。

香奈乎的目標是忍的手,可是忍正緊緊攥著我的衣服,所以香奈乎夠不到。

香奈乎將視線轉移到了我身上。

她可愛的臉上寫滿了不知所措和迷茫。深紫的眼眸求助似的看著我。

我衝著她點了點頭。

我環著忍的身體交換了一下端著托盤的手。隨即輕輕牽起了她的右手,然後把她的手交給了香奈乎。

香奈乎立即伸出自己的兩隻手牢牢將其握住。像我曾經對她做過的那樣,將忍的手合在了自己的手心。她目不轉睛盯著她們兩個交疊在一起白皙的手,臉上的表情甚至有些鄭重。

我教過香奈乎如何傳達自己的感情。

她現在依舊學不太會怎麼表達自己。但是沒有關係,肢體語言一樣可以傳遞情感。我想一定是我牽著香奈乎的手時讓她感受到了溫暖,所以她現在才嘗試著向忍伸出了自己的手。

忍渾身一震。

她有些錯愕的將頭從我的懷裡抬了起來,扭頭看向握著她手的香奈乎。被她注視的小女孩歪了歪頭沒有說話。

兩雙深淺不一的紫色眼眸對視著。

一雙被仇恨和痛苦折磨的勞累不已,一雙被不存在的東西隔離了情感隻剩暗淡。

將還放著藥碗的托盤迅速通過皮膚接觸消融吞噬後我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手帕。

我一隻手輕輕拍著忍的背,一隻手拿著自己的手帕擦掉了她的眼淚。

哭出來就好。哭出來就好。

還能哭還能發泄自己心裡的鬱結就是好的。該發泄情緒的時候就要發泄出來,在心裡堆積久了隻會讓自己更加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