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臆想的世界裡,娘親還沒有死,她的兩位哥哥也還沒有死,所有愛她的人都還好好的活著。
淮煜瑾這才意識到言予淺病了,不再隻是身上的病,而是心病。
“怪我,怪我,如果當日我在府裡,你就不會見不到娘親最後一麵,如果當天我及時趕到,你兄長......”
“......”言予淺呆愣在原地,看著淮煜瑾,眼裡的光逐漸褪去,似乎聽不懂淮煜瑾的話。
淮煜瑾緊緊的抱住言予淺,“淺兒,我知道你受了許多委屈,求你再忍一忍,好不好?就像當年在乾州,再忍一忍......雖然過程很難很痛,但很快就會過去的......很快,你再等等我......”
可不管淮煜瑾怎麼說,言予淺的雙目總是暗淡無光,她這副樣子簡直讓淮煜瑾崩潰。
此時屋頂忽然傳來一陣極小極小的動靜,就像是某種小動物。
可聲音雖小,但淮煜瑾卻是聽的清清楚楚。
那是禦前暗衛的輕功。
淮煜瑾微微一怔,慢慢鬆開環著言予淺的手,輕輕掩去眸中的情緒。
他掃了一眼桌上已經做好的,熱騰騰軟乎乎的甜糕,忽然抬手將那些甜糕全部掃到地上。
言予淺的手藝很不錯,做出的甜糕軟軟彈彈,甚至有幾個在地上彈了好幾下才落進泥裡。
“你這樣隻會讓我更厭惡你!”淮煜瑾怒吼道。
這一聲怒吼,直接驚動了整個內院。
而言予淺也愣了一瞬,接著目光漸漸清明,將眼前凶神惡煞的淮煜瑾看了個清楚。
她忽而後退幾步,撞到牆上,不隻是身子撞痛了還是什麼,她大聲哭了出來。
那哭聲嘶啞刺人,讓人忍不住憐憫。
漸漸的,言予淺的哭聲微弱下來,就好像一直支撐著她的一樣東西坍塌了,而坍塌的碎片整個砸在她虛弱的身上,將她整個人壓垮在穀底。
淮煜瑾在一瞬間衝上前,抱住了暈過去的言予淺。
這一夜之後,言予淺的意識逐漸恢複,她像是徹底明白了什麼。
她開始每日都在為娘親和兩位兄長戴孝,一身素白衣裳加一條白色額帶,讓她整個人都變得慘淡又蒼白。
似乎她會隨時從人間消失,而她消失的那一瞬,沒有任何人察覺,也沒有任何人能抓住她。
她已經鐵了心的要走了。
後來,老皇帝病重不能料理政務,便交由淮煜瑾監國,於是他便搬出了太子府,住進了皇宮。
而軟禁言予淺的地方也從太子府變成了冷宮。
其實言予淺早已不在乎自己住哪兒了,對她而言,哪裡都不是家。
她已經沒有家了。
她隻是日日坐在門前的門檻上,看著院子裡的樹葉落滿一地,偶爾又會撿一兩片樹葉用火烤著玩兒。
就像個小孩兒。
而淮煜瑾日日國事纏身,更是顧不上她。
直到下一個冬天的來臨。
某天夜裡,宮裡忽然響起了三長一短的喪鐘--是皇帝駕崩了。
國喪之後,淮煜瑾便該舉辦登基大典了。
大典前一日,國師破天荒的造訪冷宮,見言予淺依舊穿著孝衣,便理所當然的以為她還在為皇帝戴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