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叛逆(完)(2 / 2)

五條小姐想不通 流初 14429 字 4個月前

“有什麼不好嗎?”宮崎散漫道,“我留著這些人渣,就是想在你麵前,用你曾經教訓他們的方式——殺死他們。你不為我開心嗎?”

“我從來沒想要他們的命。”柚月沉聲道,“為什麼會變成惡靈?你經曆了什麼事?”

宮崎聞言大笑起來,笑聲尖利刺耳,過了好一會兒才收斂。這麼放肆的一笑,包裹著她的人類軀殼承受不住,眼眶周圍脫落幾塊皮膚,露出可怖的紅色眼球和詭異的流淌皮質。

“要說經曆了什麼……那就是經曆了一次死亡吧。”

“我也想要和你一樣強大,有個人告訴我,隻要自殺成為怨靈,就能擁有空前強大的超能力。”宮崎對著窗口展開雙臂,“自從那次你替我向人渣們複仇,我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暢快,從那一刻起我想‘我也要變得強大、也要能隨手教訓爛人’。”

“柚月,我在用你教會我的方式執行正義——”

柚月木然地聽著,心一點一點下沉。

“你想知道我是怎麼做的嗎?”她愉悅道:“我的力量強大到能賦能整個學校的學生,讓他們擁有些可有可無的超能力。”

“人真是可笑的物種,擁有一點比他人厲害的能力就得意自滿起來。尤其是那些人渣不良,他們覺得自己是特彆的,借著超能力拉幫結派、武鬥,因為能力鬥毆事故……”宮崎的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大弧度微笑,“已經死了六人呢~”

柚月閉了閉眼,連指尖都在顫抖。

靈幻被叫到教務處的那一天,回去以後曾數落她許久。

他說:“正當防衛也該把握尺度,對付真正十惡不赦的人你才該不留情麵。這種校園霸淩的範疇,小懲大戒,把他們打進醫院就足夠報複了。”

師父講話很嚴肅,柚月一臉認真其實在神遊,左耳進右耳出。

同樣經曆過自我意識滿滿的少年時期,靈幻怎會不懂她完全沒他的話放在心上,無奈道:“我是覺得啊,對普通人,哪怕以暴製暴也該用普通人之間的手段……否則,你總會有一天因為濫用超能力後悔的。再跟你強調一遍,超能力絕對不能對普通人用。”

“其實也沒用什麼特殊的手段。”宮崎漫不經心地解釋,“當他們鬥毆的時候,我就提高其中被打得最慘的一個人的能力閾值,那個人會覺得自己在瀕危時刻爆種進化了,然後就控製不住力道……哢嚓,不小心弄死了一個對家。”

因為仰慕她的強大,宮崎鈴音自殺成為了惡靈,用獲得的能力養蠱一樣逗弄學校裡的不良少年,害死六條人命。

對宮崎說過的話,都變成此刻刮到自己臉上的無形耳光。

“我會替你主持正義”——多麼的狂妄啊。

就是她自以為是地為“以暴製暴”貼上“主持正義”的標簽,讓宮崎生出彆樣的心思,自殺成為了惡靈。

是她害死了這個人。

宮崎飄在空中,交疊雙腿,開心地說:“你不為我高興嗎?柚月。”

怎麼可能高興啊?

“你不高興嗎?”宮崎又問。

膨脹的靈體漸漸擠破軀殼,作為人類的肉身被撐裂,同時擠出皮膚的部分接觸到空氣迅速氧化變黑,顯得格外不詳。

柚月幾乎絕望地看著它撕裂了宮崎的肉身,從裡麵扭動著鑽出,它的聲音也從尖利變得越來越詭異——當它完全破殼而出的時候,已經是一條紅眼的巨型蟲體,口器尖利、外形可怖。

宮崎變成了詛咒。

在柚月麵前,它完成了從惡靈變成咒靈的進化。

但它似乎還保留著理智,和柚月大眼瞪小眼,並沒有主動發起進攻,甚至看起來有些乖順。隻是再怎麼樣,它都已經不是人了。

一人一詛咒就如此沉默著對視許久。

直到夏油傑拍了拍她的肩胛,輕聲說:“祓除它吧。”

柚月還是未動。

夏油傑溫和地看著她,不再催促。

被砸暈的不良少年們悠悠轉醒,看到軀體巨大的恐怖怪物,手腳並用地逃竄。小田切因為傷得最重,最晚醒來,而且被砸斷了腿骨,隻能撲騰雙臂往樓上爬。

“等等,莫西乾。”柚月喊住了他。

逃命要緊!……但小田切還是條件反射地停下了,顫抖答道:“……是。”

“你獲得超能力多久了?”

“呃,兩個星期,差不多?”

“那這兩個禮拜,學校裡有發生什麼非告訴我不可的大事嗎?”

“呃……”

咒靈挪動了下身體。小田切立刻嚇得忘記語言:“啊啊啊啊不要過來啊!!”

在他淒厲的尖叫聲中,一道陰影自窗戶上籠罩下。

“——安靜一點,同學。我來了,請不用驚慌。”

隻見西裝革履的金發年輕人一隻腳踏進窗台,半個身子坐在窗框上,大半截斑紋領帶順著他彎腰進窗的動作從西裝上衣裡掉出。大抵是個混血兒,他的眉骨深邃,山根高挺。

“想去吃個飯,開車經過此地就發現了特級假想咒靈,今天可是周六啊……真倒黴……”

男人低聲抱怨著,抖落肩膀上因為翻窗而沾染上的灰塵,手裡持著一把不長的鈍刀。

他率先問腿骨折斷的小田切:“還能走嗎?”

小田切搖頭。

“那就……”

男人這才轉頭看向柚月,原本想說“你扶著他走遠點”,但瞬間呆在了原地。

七海:“……?”

電光火石間,他在心裡做了一個簡單的年齡計算。

“雖然很想吐槽些人渣,但不是時候啊。”七海微微歎了口氣,“小姑娘,你帶這個男孩子去二樓,它就交由我來解決。”

“不不不不用!我可以自己爬!真的!”

小田切聲嘶力竭地說著,果真手腳並用地爬上了二樓。在平地上沒有阻礙,爬得更歡快了,沒多久就不見人影。

夏油傑溫聲道:“解決不了的事情,就交給他吧。他很強,你放心。”

“我留在這裡看著,不會出錯的,你去吧。”他又說。

“你很強,但這件事還是交給成年人吧。”七海把她的遲疑理解為了不信任,又提了一句五條悟,“我是你父親的同事。”

夏油傑憋笑:“噗……”

柚月垂下眼睛,依然有些猶疑,但她知道自己該做出決定了。

裝在口袋裡的黑色耳釘被拿了出來。柚月拉過夏油傑的手,把它放回他的掌心——他不能離開時空媒介太遠。夏油傑皮膚被她觸碰過的地方微微泛紅,很快又變回健康的粉色。

柚月移開視線,頭也不回地往台階上走。

一步,兩步。

身後安靜許久的詛咒終於動了,嘶啞地叫著“yuzu”,音調奇怪,一聲又一聲,終於喊對了她的名字發音——柚。

它並未進化出手掌,用軀乾賣力攻擊著攔住她追趕柚月去處的七海。七海四兩撥千斤,巧妙化解攻勢。

三步。四步。

七海冷淡地公開自己的術式情報:“我的能力是將目標的長度等份劃分,並在7:3的點上強行製造弱點。隻要擊中弱點,就能夠觸發暴擊。”

六眼的視野是三百六十度,哪怕背對著他們,柚月也能看見他身上縈繞著的咒力變得濃鬱。

他很強,一隻新生的特級咒靈不會是他的對手。

她加快了腳步,幾乎是小跑著穿過走廊,刻意收斂了信息獲取。走廊另一側的樓道同樣有大窗戶,殘陽懸在樓梯間的窗口,如此紅火明亮,卻一點溫度都沒有,她的手指也同樣冰涼。

柚月把臉埋在雙手間。

——師父,我知道後悔了。

剛完成任務、躺在沙發上休息的五條悟,發現玄關處瞬移進來一隻失落的小狗,要哭不哭,很是可憐。

他摘下眼罩,對她張開雙臂:“過來。”

她看著沙發上的男人,張了張嘴,淚水在眼眶中慢慢凝聚。

身影一閃,柚月已經被他摁到懷裡,雙腿坐到了柔軟的沙發上。

“怎麼了?”五條悟單手環著她的腰,“誰欺負你了嗎?”

“我……”柚月語不成調,一開口便落淚。

“……我真的知道後悔了……我不該……不該那樣對他們的……”

“是我……害了她……”

從她顛三倒四、宣泄般的話語中,五條悟拚湊出了事情的大概過程,在心裡歎了口氣。

是這樣啊。

還是個孩子呢。

但被柚月的歉疚與後悔影響,五條悟沒說話,靜默地幫她擦眼淚,再用指腹輕輕拭去她雪白睫毛上沾染的水痕。

看她哭得鼻尖通紅,心也軟得一塌糊塗。

他環住柚月,任憑她的淚水洇濕襯衫領口。她的發間有好聞的橙花香氣。

“沒辦法啊。”五條悟歎了口氣,“這不能怪你的。和有些人,就是沒有緣分不是嗎?也許哪天的碰麵,就已經是人生的最後一麵了,而你對此毫無所覺。”

“嗚……”

他聽著柚月隱忍的哭聲,想起很久以前的事。

算算年頭,從認識夏油傑到他叛逃,已經過了小十年。原來年月流轉如此之快,人在懷念青春的時候才會意識到自己已經失去它了。

美麗的疼痛、遙遠的幻想、燦爛的憂傷,通通從指尖溜走。

五條悟擁抱她,也像在擁抱十年前那個因為摯友叛逃而震驚又悲傷的自己。

是否六眼的宿命合該相似呢?

她和曾經的少年五條悟一樣深陷痛苦、內疚與掙紮,但又有所不同。

無聲無助的彷徨、源自他人的沉重期望,他一個人捱過。

但他不想讓柚月獨自承受這些。

“我可真是失職啊。”他自嘲地輕笑了下,“明明想讓小柚自由快樂,也誇下海口了。結果沒過多久你就這麼傷心,全是我的過錯。”

“怪我沒早點找到你。彆哭啦,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