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和農婦二人聞言趕來,但見葉一城氣色難看至極,已是十死無生,均為之惋惜。
祝、成二人將葉一城扶在躺椅上躺下,前者神色緊張地摸出一隻針袋,開始為自己丈夫全身各處的穴道施下銀針,待得紮下六十四根銀針後,葉一城痛苦的臉色這才變得舒緩了些。
聽著身旁不住叫著“師父”二字的楊晉一,他的眼角也留下了兩行熱淚,張著嘴巴,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我好後悔……好後悔……”
……
當葉一城徹底昏迷之後,楊晉一便提出要帶對方去惡人穀,請惡人穀的穀主幫忙。
此時的祝宛如終於回歸理智,她知道自己丈夫的性格,尤其在他清楚自己傷勢的情況下,更加不會去求人救命了——他向來都不是害怕麵對死亡的人。
她語氣平和,輕聲道:“回劍宗。”
說完這三個字,祝宛如臉上的神色立時變得異常堅定起來,望著葉一城,滿眼儘是依賴,愛意蕩然。
成瀾滄和楊晉一心中驚愕,卻也不敢反對她,後者小心翼翼地將葉一城抱在懷裡,但覺這位師父的身體此時輕若宣紙,體內生機儘失,忍不住額蹙心痛。
三人告彆龍崖窟的兩位守峰人,回到劍宗的時候,已是下午。
嶽乘風、盧音放下手中的所有事務,趕到樸混峰時,煉藥大殿外麵已經被圍得人山人海。
一眾弟子都很關心宗主師父的傷勢,大家表情凝重,守在院外,生怕從殿內傳出什麼不好的消息;前來幫忙的正教朋友也全來了,他們在嶽乘風和盧音的帶領下進入了煉藥大殿。
大夥兒在殿外一直等到夜深,殿內依舊沒有葉一城好轉的消息,大家都知道,明日上午,在朝陽升起的那一刻,便是那“續陽丹”三日之期的最後時刻,屆時就是大羅金仙下凡,也沒有辦法救活葉一城了。
葉雲珊和葉靈珊姐妹二人守在葉一城身邊,前者哭得梨花帶雨,後者默默啜泣,那一雙明亮如珍珠般的大眼,此時也是又紅又腫——除了葉一城,她究竟為誰而哭,她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
傍晚時分,在易遊湖堅持不懈的努力下,葉一城終於睜開了雙眼,他將一隻小瓶遞給祝宛如,道:“在下絞儘腦汁,實在想不到還有其他辦法能幫葉宗主了。”他麵色凝重,歎息道:“此乃我獨門煉製的能提神醒目的良藥,葉宗主傷勢嚴重,受傷至昏迷時間倉促,想來你們母女三人也有許多話要和他說。在下力所能及,能做的也就隻有這些了。”說完抱拳退了下去。
祝宛如向他表示感謝,自己抱著葉一城,出了煉藥大殿,徑直去到後方的摘星閣。
葉一城讓嶽乘風、盧音以及正教的幾位前輩進入摘星閣,一行人在裡麵談了許久的話,直至夜深,眾人陸陸續續退下,隻留下了祝宛如和葉氏兩姐妹在裡麵。
大家或坐,或站,都在摘星閣前麵的廣場上不肯離開,大夥兒望著頭頂璀璨星辰,各自心頭蒙上一絲悲慟。
眾弟子都希望時間過得慢一些,甚至希望明日再也不會到來,可世事如此,從來不會隨人所願,該來的,終究會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亮了。
眾人不約而同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大夥兒的目光出奇的一致,都盯著摘星閣二樓那間南北通透的房間。
當那原本象征著希望與新生的朝暉,一點點地灑在眾人臉上時,大家卻覺得此時此刻,它們儘是那麼的無情,那麼的絕情,充當著死亡的劊子手,淪為了萬物唾棄與懼怕的報喪鐘。
當日光籠罩住整座青竹山,當摘星閣內,葉靈珊悲戚地叫出了一聲“爹”,眾人全都閉上了眼,滿臉都是道不儘,數不清的遺憾。
般若寺的兩位大師和其弟子,高聲誦佛,而後唱起佛經,梵音滾滾,聽得諸位正教朋友歎息不已。
咚……
咚……
咚……
……
悠揚且厚重的鐘聲在前山廣場敲響,傳遍了整座劍宗。
所有弟子聽到這七聲悲慟的鐘聲,心中難以置信,但反應過來後,個個跪倒在地,朝著樸混峰的方向磕下了頭去——宗主師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