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兩件事傳得沸沸揚揚,”
彙元樓內,中年漢子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開口。
“說是融和山莊私下售賣各類禁物,縣丞邀各方討之。第二件事嘛,何道長的徒弟居然是羅氏的遺孤,道長正為他討公道呢,兩邊打的是天昏地暗。”
“融和山莊?私售禁物?”
旁邊一名身穿粗布短衫的船夫聞言,搖了搖頭,重重歎了口氣,語氣中透著幾分無奈和憤懣。
“嗨,這世道啊,真是越來越亂了。上麵的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咱們這些小老百姓,哪兒敢多問?”
“可不是嗎?”
另一位食客過話,眼中帶著幾分驚懼,聲音壓得更低了,
“前幾日我還聽說,東邊慈州那邊也亂成了一團,修士自立山頭,連縣令都給殺了幾位,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裡。”
“你們說的這些還算輕的。”
角落裡,一個青年文士忽然放下手中的酒杯,冷笑一聲,打斷了眾人的議論。
他整理了下衣袖,神情自得。
“我從西北一路而來,見過的事情多了去了!景教攻入都城的時候,殺得人頭滾滾,屍橫遍野。這點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幾人聞言,紛紛側目,露出幾分好奇與懷疑的神色。
這個龐景,天天來彙元樓喝酒,見識雖廣,卻總是喜歡誇大其詞,賣弄一番。
“你見識多?可你連我們縣城的何道長都認不得吧!”
老者冷哼一聲,顯然對龐景的誇口不屑一顧。
龐景麵上訕訕,雖然被戳了軟肋,卻不好發作。
老者的語氣平靜而篤定:
“再說融和山莊,丘家這些年在暗地裡做的那些臟事,誰不知道?不過是藏得深些罷了。真正的大事,是現在何道長要為民除害,亦要為徒弟奪回基業。”
忽然一個食客壓低聲音,語氣中透著幾分興奮和緊張:
“我聽說,何道長那個徒弟才是丘家的嫡係,丘崇謨其實是個野種。”
這話一出,原本還有些喧鬨的酒樓瞬間安靜下來,幾雙耳朵立刻豎了起來,周圍人紛紛屏住呼吸,不敢相信這驚天的爆料。
“這事兒可是從融和山莊內部傳出來的。什麼羅家、孔家其實都是丘家分出來的!他丘崇謨爹早年被人踢了那話,根本沒法生育!他娘年輕時,和一個散修偷了漢子,才有了他!”
“我就說嘛,丘崇謨那人心狠手辣,怕是早就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丘家血脈,所以處處心懷不軌。”
旁邊有人接話,語氣中充滿了憤慨。
“現在想想就明白了,融和山莊這些年背地裡做的見不得人的勾當,估計就是為了鞏固他自己的地位!”
“難怪何道長要替徒弟討公道。”老者若有所思地說道。
龐景靜靜地坐在窗邊,神情專注,從懷中緩緩取出一本青皮封麵的小冊子。…。。
這冊子通體泛著淡淡的靈光,書頁上隱隱有流動的符文閃爍,顯然不是凡物。
他將冊子平放在膝上,微閉雙眼,開始凝神調息。
隨著他的呼吸漸漸平緩,腦海中近日日所見所聞的畫麵逐一浮現,緩緩注入麵前的冊子之中。
書頁無風自動,翻到了一片空白的地方。
隻見那些由記憶化作的靈光在紙上流轉,漸漸凝聚成形,勾勒出一幅又一幅細膩的圖景。
首先顯現的是瑤河縣的地勢全貌,蜿蜒的河道、起伏的山勢、坊市的分布,無一不精確。
龐景想起了前幾天,那個帶著抹額的少年。
那雙攝人心魄的眼神,也刻在了小冊上。
隻是這少年仿佛穿透了紙麵,讓龐景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他連忙調整心神,將這段記憶小心地梳理完整。
“有意思...“龐景睜開眼,看著冊子上呈現的畫麵,若有所思。
通過冊子的提煉,那些原本雜亂的信息此刻已然條理分明:
縣衙與融和山莊的明爭暗鬥、那位神秘的羅氏遺孤。
每一條線索都清晰地標注在圖上,彼此之間的關聯也若隱若現,一切都繞不開何希言在其中的穿針引線。
“各方蠢蠢欲動,“龐景喃喃自語,“我本為記錄風物而來,卻不想卷入這場風波之中。“
他合上冊子,青色的靈光漸漸隱去,此刻心中已有了決斷。
“看來得好好會會這位何道長了。“
融和山莊的迎客園和貿市閣已經關了幾天,門庭冷清,昔日的繁華似乎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開始,事情還隻停留在瑤河縣的層麵。
兩位縣尉帶隊,突襲查封了幾處融和山莊的財產,襲殺了數位管事。
雖然動作迅速,但所有人都預料著這不過是短暫的風波。
畢竟融和山莊在這片土地上盤根錯節多年,背景深厚,豈會輕易被動搖?
尤其是丘崇謨,一直以雷厲風行、心狠手辣著稱,按常理他絕不可能坐視不理。
令人意外的是,丘崇謨這一次竟然異常冷靜。
觀望了幾日之後,周圍的勢力和臨近幾個縣的官府聞風而動,紛紛派人搶占融和山莊的地盤和產業。
那些原本依附於山莊的小家族,見風使舵,立刻倒戈,甚至有些直接聯合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