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遠川見阿珩打量他,斜過一絲目光,聲如洪鐘沉穩有力:“見我為何不拜?”
阿珩左右一瞧,殿中並無他人。她也不懼怕,向上問道:“你又沒說你是誰,我並不是見誰都磕頭的。”
孟遠川翻了一頁書,道:“我是孟遠川。”
“哦。”阿珩道,“我是樓珩。”
她臉上並無懼色,昂著頭說出自己的名字,並沒有來拜這位天下兵馬大元帥的意思。看她的臉色,倒還覺得元帥應該來給她上杯茶。
孟遠川把書合了,似乎有意要考一考阿珩,玩味似的從桌上拿起一支筆,腕間一用力,那筆如箭一般射向阿珩。阿珩毫無懼怕,就是真箭來,她也有把握拿捏得住。三兩秒之間,那筆已在阿珩手中捏得粉碎。
孟遠川隻是笑一笑,撐著桌子站起身來。
阿珩這才發現,鼎鼎大名的孟元帥,他的腿腳好像不大行。但他不似陳破塵那樣殘了一條腿,隻是膝蓋有問題。阿珩看他站起身來的時候,眉頭微皺,似乎忍受著一定的疼痛。
阿珩單純,直問道:“你是大元帥,可你的腿腳卻不好。這樣怎麼上戰場?”
孟遠川背著手走下台來,好像是認真在想這個問題。想了半天,他笑道:“駐紮西北二十年,舊傷難愈,氣候又不好,逐漸就瘸了。但是沒辦法,我是元帥。”
阿珩道:“那你不要打仗了,你該回家去好好養養。”
孟遠川對阿珩似乎有非比尋常的耐心,他又笑:“我走了,西北交給誰呢?”
阿珩道:“天下會打仗的人多的是,可是你死了,就真死了。”
孟遠川哈哈一笑,道:“我有個小女兒,死的時候,和你一般大。她說的話和你說的一樣,總是勸我回去養傷。”
阿珩驟然後退半步,聽孟遠川的意思,好似他已知道她是女兒身。——或許是自成道破了她的秘密。
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思,阿珩又聽孟遠川講:“孤家寡人一個,總是覺得孤單。你要願意跟著我,給我解解悶也好。隻是聽說你的脾氣有些倔強,有些不服管。”
阿珩道:“我隻服該服的人。”
孟遠川道:“這麼說,你還要考驗我?”
阿珩倒也不敢。
孟遠川身上那種不怒自威的氣質,確非凡人所有。他雖用平和的語氣和她講話,但她能明顯感受到他內核的強大。但無論他是怎樣的天兵天將,不行正義之事,那也不值得阿珩低頭。
阿珩直問道:“昨日王家堡軍營行死刑,你可知道?”
孟遠川上前來,在阿珩麵前踱步。他似乎隻是為了活絡經血,所以走得很慢:“我聽說了你的事情。想來現在你應該餓了,或者我們可以吃飽了慢慢談。”
阿珩道:“我不餓。我也不吃你的東西。”
孟遠川又笑:“我若說,我並不知此事,你可相信我嗎?”
阿珩站得筆直如劍,眼睛卻垂下來伴隨著思緒在轉悠。
她拿不準。
孟遠川又道:“你的哥哥雲自成親自求情來我這裡,我才得以查明軍中這些齷齪事。你放心,自今日起,這種事絕不會發生。那日相關的人,我都已按軍法處理過。”
“我哥哥...”阿珩有些心虛,她化名充兵,就是不想捅出她與自成、與將軍府的關係。不成想,自成直接說了出來。
見阿珩露怯,孟遠川又笑嗬嗬道:“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中多得多。”又說,“你和你哥哥一樣懷有仁慈之心,我很喜歡。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和自成一樣,為我效力?”
阿珩兩個眼睛盯著孟遠川,眼神中還是露出了戒備。
孟遠川又微微笑了笑:“你不需要急著回答我。這段日子,你就先跟隨在孟興左右,護衛我之安全。你是自由的,隨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和孟興說一句回家去,也可。但隻是一件——在軍中一日,你就要服從軍規,不能肆意妄為。”
阿珩還沒有說話。
孟遠川又彎腰自筒靴內取出一把利刃,道:“今日有緣,此刀送你做個禮物吧。”阿珩捧著刀,忽而覺得有些熟悉。從筒靴內取出短刀一看,卻原來是一樣的構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