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死了、病死了、殉國了……孟興數著元帥的親人們,就用這樣乾脆的字眼。一本家譜,死了多半。
樓珩端起一碗酒,一飲而儘,敬慰這些故去的人,也安慰今夜孤獨的孟興。
孟興又笑道:“我有個親妹妹,名叫憐栩——”他在手掌上比劃著這個字,“她比你略略大些,也是個莽撞性子。以後若是你二人見了,一定處得來。”
“你知道我是個女子嗎?”阿珩的酒碗放了下來。
“女子或男子,都無所謂。”孟興的臉黑紅黑紅的,“你知道元帥那個閨女、我的堂妹——阿今——阿今也是個女子,從小好武,十分英氣,多少男子也沒有她那個氣概。對我來說,男和女,好比姓名,張王和李趙的區彆,壓根沒區彆。”
阿珩滿滿倒上一碗酒:“孟將軍,你說得太好了!我敬你!”說罷,一飲而儘,一滴都不剩。
孟興見阿珩主動飲酒,十分高興:“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忠誠人。元帥也看重你。我一出生,爹娘都死了,也沒個弟兄。要不,咱倆莫不如結拜了去,以後有事,自然我罩著你。”
他說著,一把手就來攢阿珩的肩膀。樓珩躲開道:“大義的弟兄,不說那些江湖套話。”
孟興哈哈一笑,道:“你果然有趣!就依你說的,咱們真事兒上見吧。”
次一日,元帥提起皇長子和皇三子奉旨巡查西北的聖旨來,算著時間他們應該這幾日應該到了。
孟興悶聲道:“卻又來!這幾年,往這裡派了多少人!先來那個蔡晟,後來那個王晉,一群書呆子,扯著咱們搞了多少無用功。”
孟遠川背著手,緩緩道:“樹大招風。來便來,聖旨怎麼說,你就怎麼做。隻是我許久沒見過李嘉世,不知他的脾氣性格。最近我的身子越發不好,彆被有心之人攪弄是非。”
孟興道:“怎麼做?我衣裳扒開了給他瞧,他還嫌我沒把腸子剖開給他看哩。”又說,“來個皇子又怎麼的,他李家的天下,有多一半倒是咱們孟家替他得來的。”
孟遠川不置可否,似乎並不否認孟興說的話。
才說著,樓珩紅著兩個臉蛋,耷拉著頭跑進來,渾渾噩噩,宿醉未醒,往上一拜:“元帥,不好意思,我喝多了。”說罷,歪著頭栽倒在地上,軟得好似一根霜打壞了的小草。
孟遠川斜眼看了一眼孟興,發狠道:“你又偷我的酒去喝。你天大的膽子。”
孟興嗓子了吭了兩聲,道:“不多,就一小壇。”
孟遠川道:“那是藥酒!那是郭紫配出來的藥酒!她小小年紀,你給她上火衝死了怎麼辦?”
孟興從地上扶起樓珩,抽了抽鼻子道:“這也不能全怪我。昨夜她起了興致要喝,我攔不住哇。再說,她也忒不濟些,幾碗酒就這樣,怎能護衛您的安全。”
孟遠川近前來,拍了拍樓珩的臉,也有些疑惑:“這酒後勁不大,怎能醉到如此地步?或許真是藥力蠻橫。”想畢,叫孟興道,“還不快找郭紫給他瞧瞧,彆落下什麼症結。”
“好唄。”孟興不滿他叔對一個童子這樣偏愛,隻把樓珩扛起來,似扛一隻死羊一般,“我去就是了,看給你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