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逢春滿頭大汗救治樓珩的命。
他的手邊隻有簡單的灸針,以及從嘉世絲袍上扯下來的絲線。這一針一針、一條一條縫在樓珩的傷口上。
嘉世的眉毛比褚逢春收尾時打的那個結還硬。
好容易縫完,褚逢春皺著鼻子給皇長子預警:“這個疤,一輩子不可能消除了。好好一個女孩子,身上留這麼醜的疤痕。嘖,挺可惜的。”
“你還說什麼廢話!她都涼了!”李嘉世壓抑著心急,他數著自己的心跳來計算西天散的時間,感到阿珩體溫急劇下降時,他雙眼都急紅了。
“沒事兒,咱有分寸。”褚逢春從袖子裡又拿出一丸藥來,塞到阿珩的嘴巴裡。
隻是他沒想到,阿珩現在是“死了”的狀態,絕不可能自行吞咽一枚藥丸。
“這...”褚逢春撓著頭,“這我可沒預想過呀,誰知道她咽不下去藥哇!”
李嘉世問:“磨成粉,撬開咽喉灌進去可行?”
“是個辦法。”褚逢春將藥丸遞過去,“但是也得一股力氣吹進去才行。”
“吹進去?”
“她不能自行吞咽,得有人給她灌進去。”
“你是醫者,你來!”
“我不行——”褚逢春連連擺手,“我嘴巴大,吹不進去。”
李嘉世受儒學,向來奉行男女授受不親的戒律,可是現在救人要緊。他隻得閉了眼,用水將藥研磨化開,用舌頭頂著阿珩的口腔,一口氣吹了進去。
隔了半晌,阿珩的眼珠子好似貓伸懶腰一般在眼皮下底下略略動了動,但卻沒有醒來。嘉世還要問時,褚逢春擺擺手:“藥力還要一會兒才散。殿下放心,她活過來了。”
外麵衛士來報:戰場已經清掃,賊人已拿下,請示皇長子是否立即啟程回定西郡。
“卿明呢?”嘉世問。
“我在這裡。”卿明從人後轉過來。
他的語調很低,聲音很小,掩飾著他看到大哥和阿珩的難過。他都沒勇氣問問阿珩怎麼樣——因阿珩已經進入了大哥的視線,那等於進入了他的禁圈。
向來是這樣,大哥喜歡的,他連看的資格都沒有。
李嘉世問:“卿明,下一步我們該怎麼辦?”
卿明低頭道:“現在我們必須立刻趕到定西郡去。涼都蓮花寺已破,虎山關的伏擊也失敗,這裡成了無用之地。按我的推測,李竺現在唯一還可以用的底牌隻有孟元帥。李竺不僅是郡守,還是一方封疆大吏,一旦孟元帥遭了毒手,他有權暫時接管軍權。屆時我們都完了。”
“李竺?——李竺!”李嘉世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恍然大悟,一切疑惑都有了答案——為什麼孟遠川秘密開戰前突然要冷不丁地問郡守要軍資,“原來是他!我們現在就出發!”
卿明道:“大哥,樓珩...”
他關心樓珩,又不想讓大哥看出來,故而說話心虛又遲疑,不得不補上幾句說辭,“樓珩昏迷未醒,不好極速前進。或許我們應該兵分兩路——一路護送樓珩回去,一路趕到元帥府。”
嘉世點頭:“樓珩無礙了,已經恢複了呼吸。”
卿明建議道:“大哥,既然雲自成在這裡,就請他帶領驍龍營護送褚太醫和樓珩回去。我們的目標不宜太大,隻要仙靈將軍和黃將軍兩個人跟著我們就是。為了保險起見,猛虎營和捷報營半個時辰後從大營出發去元帥府接應。”
嘉世聽了,也點頭認可。
卿明望向樓珩,隻敢裝作不經意間瞥個刹那。看她在雲自成懷中呼吸安穩,方才跟著嘉世上馬而去。
黃芳等護送嘉世前行,跑到定西郡已是子時半夜。兄弟二人要匆匆進入內廳,白虎衛攔住了黃芳和孟明山。兄弟倆隻得單獨進去,隻見郭紫跪坐在孟遠川的臥房外,正熏香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