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就這樣離開嗎?”嘉世語氣中有三分不甘心。
卿明道:“褚太醫之所以能這麼快問出這些背景,也因他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說白了,下迷藥問出來的話,可以參考,但未必都是真的。官府在明麵上定然查不出這些店鋪的問題。且他們一年的稅務繳納,幾乎占開州商行的一半以上,如果不出大案子,官府不會貿然去行動。”
“不義之財,也算國稅麼?”明山有些天真。
“金子沒有義不義的區彆,賬本上的數字沒有臟不臟的區彆,有區彆的隻是人心。”卿明垂著眼睛說了這麼一句,而後又順著之前的話往後說,“舞姬殺人,且殺的是何善——是這個糜爛商業的老板。殺人案是大案子,至於官府對自在園的態度......”
嘉世的眼睛裡有一絲懷疑閃過:“你說——宋大人對此事的態度是如何?”
卿明道:“大哥身份特殊,宋大人不能排除您是以微服私訪來調查他政績的情況。所以,您問舞姬的案子,他和盤托出絕不隱瞞;我和阿珩清早入獄去看一個已經是死囚的舞姬,沒有遇到任何困難;乃至褚太醫半夜去自在園,宵禁的官兵也沒有捉到他。這些事足可以證明,宋大人並不包藏齟齬之心。”
“那我們可以放心讓宋大人去查嗎?”嘉世還是微微有些擔憂,“要知道,舞姬與自在園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可宋大人的動作很快,立即封存卷宗,上報明細,擇日處斬。”
卿明搖頭:“我不知道,也不敢以我小人之心去度宋大人的心胸。宋大人久經官場,位居三品,和張師傅是同窗好友。而我太年輕了,在他麵前有些幼稚。讓我去猜宋大人的心思,簡直好比班門弄斧。”
“哈哈。”褚逢春道,“難不成他要是孟元帥那樣的人,謀劃了一個大局。”
卿明說:“再大的局,也有一個明確的目標。可我看宋大人的目標絕非是自在園。自在園出了事,宋大人還天天吃自在樓的飯菜,這幾乎是一個信號——他向百姓表達,他信任、喜歡自在園。”
“真是複雜。”明山被搞得雲裡霧裡,“難道說,宋大人貪念著開州的稅務繁榮,準備殺了舞姬,保住這個肮臟的園子?”
卿明道:“也許我們可以旁敲側擊問問宋大人,他來此履職也半年多,不可能毫無察覺。不管他知不知,我們都可算給他提個醒。”
午間宋長輝趕來為嘉世一行送行。
酒過三巡,卿明得了嘉世的許可,來問那舞姬的案子:“宋大人,臨彆時,按說不該多話,隻是自在園似乎沒有我們看到的那般風景獨好,不知宋大人怎麼看那園子呢?”
這已算是問得特彆明白。
宋長輝持著酒杯,思忖一番才開口:“自在園自開建至今,解決了很多人的生計問題,且園子本身對外開放,對開州人來說大得益處,何善因此也名聲在外,民意於他很有利。自何善死後,官府門前每天都有人來請願要立即處理舞姬,甚至要求當眾處斬。很多牽扯到何善的問題,在這個節骨眼上,需要處理地更加隱晦些。”
卿明道:“《觀佛三昧經》中有講,舍衛國中財德之子被散脂鬼王捉走,佛祖聽到幼兒呼救,立即進入火光三昧,使大地洞然,不叫暗黑侵蝕之。不知開州尚佛否?不知開州有佛否?”
宋長輝微微一笑:“普天大地,朗朗乾坤,佛光照耀,鬼王何能藏身?佛祖已化萬千形,手中已有金剛刀,隻待鬼王伸頭,引刀一快也。”
“如此,我替舍衛國幼兒謝過萬千羅漢了。”卿明也微微一笑,一口酒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