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 34 章(2 / 2)

紀拾煙應聲。

陸朝空拿鑷子夾了塊酒精棉球,左手托著紀拾煙的手腕,輕輕用酒精棉球沾上了傷口。

他能感覺到紀拾煙的胳膊一僵,但紀拾煙什麼也沒說。

於是陸朝空繼續給他消毒傷口,片刻,要換棉球清洗旁邊的血跡時,陸朝空突然聽到頭頂傳來一聲“隊長。”

陸朝空沒有抬頭,手下動作卻緩了些:“疼?”

“不是。”

紀拾煙咬了下嘴唇:“隊長,我……”

陸朝空:“嗯。”

頓了好幾秒,紀拾煙才繼續道:“隊長,我不怕他。不是,我對他是有本能的害怕,但我心裡不害怕他……也不是,我心裡可能會怕他,但我可以不怕他,我……我不想怕他……”

紀拾煙有些語無倫次,他越繞越把自己繞了進去,半晌都沒有表述清楚想說的意思。

陸朝空卻聽懂了。

——紀拾煙大概是想說,他對池眠有種ptsd般的害怕,這種刻在骨子與靈魂裡的恐懼短時間難以磨滅,他卻想努力讓自己去克服。

“嗯。”

陸朝空說:“我明白。”

紀拾煙一愣,隨即側身彎腰去看陸朝空的側臉:“你真的明白了?”

陸朝空手上動作一頓。

他終於知道時言身上這股熟悉感從何而來了。

從把時言帶到基地的那個夜裡起,時言的一些細微動作,譬如喜歡雙手捧著杯子小口抿水、穿大款衣服喜歡把下巴藏進衣領、吃飯時喜歡把米飯舀到盤子裡,還有現在給他抹藥、他會彎著腰從旁邊看自己的側臉……

太像了。

和小時候的紀拾煙,都太像了。

陸朝空不可控製又想到了剛才在玫瑰花圃,時言下意識說出自己那個隻有隊友和紀拾煙看到過的紋身……

一個說不清道不明的荒謬想法就這麼浮現在了心底,陸朝空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思緒開始放空,按著傷口的手勁無意識加重了不少。

紀拾煙疼得胳膊微微發顫,見陸朝空許久都沒有動作,張了張嘴,還是出聲:“隊……隊長……”

陸朝空猛然回神,立刻移開了手:“抱歉。”

他換了一個新的棉球,擯棄到心底那自己都覺得荒唐的念頭,繼續擦著紀拾煙傷口旁已經半乾涸的血跡。

“隊長。”

紀拾煙抿了抿唇,又道:“我會好好給你打輔助,你喜歡紀拾煙的風格,我可以和他……我可以學著和他的打法一模一樣,你不要記讓我轉會可以嗎……”

越說他的聲音越小,到最後都成了囁嚅:“我……我很厲害的……”

陸朝空手下動作一頓。

這樣的話這樣的語氣,紀拾煙從前也同他說過。

陸朝空重重咬了一下自己舌尖,把又要發散的思維刺激了回來,應聲:“好。”

他知道,不單是CJ,時言也怕自己讓他轉會去其他的俱樂部。

因為一旦離開了KPG、離開了自己的地盤,池眠必定會插手,那時候就再沒有人能護得住他。

於是陸朝空又道了一句:“你和KPG的合同已經擬定好了,目前還不是首發,但你想簽回去就可以簽。”

紀拾煙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會拿到首發合同的。”

“嗯。”

陸朝空說:“加油。”

他擦淨了紀拾煙胳膊上的血跡,拆了兩個創可貼貼在傷口處:“最近不要沾水,洗澡的時候貼上防水的創可貼。”

“謝謝隊長。”

“不用。”

陸朝空把醫療包放了回去,發動了車子。

一路無言,紀拾煙靠在椅背上,安靜地看著窗外。

KPG基地在外灘邊,但陸朝空卻直接開過了外灘。

紀拾煙有些好奇他要去哪裡,卻見陸朝空很快就把車停在了一個大樓下。

紀拾煙跟著他上了樓,見到店名後微怔住了。

前世池眠也帶他來過,說是上海最好的下午茶店。但紀拾煙並不喜歡甜品。

他遲疑了一下,側眸:“這是……”

陸朝空腳步一頓:“在KTV時見你喜歡甜的。今天遇到了點事情,也許這樣能讓你心情變好一些。”

“撕拉——”

最後一塊衣料被扯掉後,紀拾煙被池眠掐住了脖子,耳邊傳來的聲音是一貫的陰冷:“這麼好看?”

紀拾煙仰起了頭,眼前一陣發黑:“不是……”

“陸朝空就這麼好看?讓你直接在台上盯著人家看了兩分鐘?紀拾煙,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主人是誰?我給你砸錢建俱樂部不是讓你和其他男人談情說愛的。”

“我沒有——”

他的聲音被突然加重的手勁掐斷在了空氣中,眩暈與乾嘔感使得眼尾泛起了淚光。

然而最讓紀拾煙驚恐的還是他身無寸縷,而眼前男人的目光是要將他拆骨入腹的怒意與幽深。

在整個人快要被窒息感吞沒之時,池眠終於放開了他。

紀拾煙捂著脖子,劇烈咳嗽了起來,但還沒有汲取足夠的氧氣,池眠突然再度掐住了他的下巴,在他嘴裡塞了一個藥丸,強迫他吞咽了下去。

紀拾煙一怔,隨即瘋了般掐著自己脖子要把藥丸吐出來,卻被池眠輕而易舉禁錮住了雙手。

他不斷掙紮著,纖細白皙的手腕逐漸浮現出幾道猙獰的紅印,左手手腕上一個三厘米寬的鐵質手鐲與池眠的戒指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池眠從來都不會去管職業選手的手腕有多重要,控製住紀拾煙的手勁極大,另一手撫過他的臉側,抬起了那淌著淚的小臉。記

“煙煙。”

語調卻是溫柔無比:“你逃不掉的,今天你會徹底屬於我。”

藥丸化成液體流入咽喉的瞬間,紀拾煙徹底絕望了。

眼尾的淚被輕輕拭去,紀拾煙看著池眠單手解開了皮帶,雖然雙手被他抓著,卻再度掙紮著往後倒退,瘦削的脊背抵在冰涼的扶手上。

縱然一上車看到池眠坐在後座陰沉著臉一言不發時,紀拾煙心底就已經有此預感了,但真正要麵對,他還是無法接受。

他對這種事情從生理到心理都是極度的抗拒,額間冒起了虛汗,一陣心慌想吐。

然而下一秒,胃裡突然升起一陣熱流,在紀拾煙還沒有反應過來時那股灼熱就變為了劇痛,頃刻間便從小腹傳到四肢百骸。

他大腦開始嗡嗡作響,眼前逐漸一片模糊,呼吸極為困難,大張著嘴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好疼……

也好暈,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了……

瞳孔已經渙散,舌尖完全被麻痹,紀拾煙想去看池眠的表情,想要問他喂給自己的到底是什麼,卻還沒有撐到那一刻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

“小時!”

“小時你快醒醒!彆睡了!!一會兒陸神就上號了!!”

伴隨著男生急切的聲音,紀拾煙感到自己胳膊被人晃了晃。

“小時!哎臥槽,你都睡了一天了,你不打會兒遊戲找回手感咋給陸神打輔助啊!!真的皇上不急太監急……”

胳膊的晃動力度越來越大,紀拾煙逐漸找回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感,緩慢地睜開了眼。

卻直直對上了一雙陌生的眼。

麵前的男生看到他慘白的麵容時一愣,張了張嘴,擔憂道:“小時你還好嗎?”

下一秒,紀拾煙站了起來,雖然是完全陌生的環境,身體記憶卻帶著他衝進了衛生間,對著水池一陣乾嘔。

方才因為藥丸產生的那種劇痛和窒息感已經全然消失,然而紀拾煙滿腦子都是池眠想要強迫他的畫麵,胳膊撐在台子上,雙目放空,任由冷汗一滴一滴染濕了碎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逐漸壓下了那種惡心,俯身,捧過冰涼刺骨的冷水澆在臉上,刺激著自己的精神狀態。

然而再度抬起頭時,他驟然一愣。

——鏡子裡是一張陌生的麵容,雖然氣質狀態與紀拾煙極像,都是那種一觸即碎的脆弱感,五官也有幾分相似,卻終歸不全然一樣。

紀拾煙顫抖著抬手,鏡子裡那人的手也抬了起來。

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臉,鏡子裡那人也掐了下左臉。

是疼的。

不是夢。

紀拾煙徹底呆住了。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恍惚地站在鏡子前,直到剛才那個喊他名字的男生跑了進來,看到他時擔憂的神色才緩和了一些,隨即被焦急與恨鐵不成鋼取代。

“時言你在這裡發什麼呆!!陸神已經準備好了,你他媽真敢啊讓他等你,快來!!”

不等紀拾煙回神,嚴亮就拉著他的胳膊跑了出去。

他被嚴亮按在椅子上,連耳機都是後者給他戴好。

然記後嚴亮拍了拍他的肩:“加油小時!!給陸神打輔助你可以的!!”

臉頰和鬢角還有未乾的水,紀拾煙一臉茫然,目光轉到屏幕上,見自己的賬號已經進入了5v5自定義組隊界麵。

而自己的id是KPGEfface。

KPG?

自己什麼時候去了KPG?

“我……”

紀拾煙側過臉,仿佛在做最後的掙紮:“這是我的號嗎?”

嚴亮表情奇怪:“這不是你的是誰的?咋了時言,你做噩夢了?”

時言。

這次他聽清了,男生叫他的最後那個音調不是一聲,而且他好像就姓時。

所以……自己是重生了嗎?

重生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那也就是說……

池眠的那個藥真的要了他的命。

——他以為那是春.藥,沒想到卻是毒藥。

那一刻紀拾煙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有解脫、有慶幸、有困惑,更多的卻是迷茫。

對過去的迷茫、對現在和未來的迷茫。

耳機裡突然傳來一聲溫柔的:“都準備好了?”

隨即隊內其他人連忙應聲:“準備好了!”

久久沒得到紀拾煙的回應,那個聲音又問:“輔助呢?”

紀拾煙張了張嘴,半天沒有發出聲音,於是指尖微微顫抖,在聊天框打出了一個:[1]。

“好的,那我開了。”

那個聲音含了一絲笑意:“好好打,被你們陸神看上也是可以提到一隊的。”

“臥槽。”

“啊啊啊啊啊啊真的嗎!!”

“臥槽臥槽,這把我玩絕活了!!”

紀拾煙的思緒終於回來了一些,抬眸,目光落在了自己上方的那個id上。

KPGEphemeral。

陸朝空。

——KPG就是剛剛結束的2019LPL春決擊敗他的戰隊,而隊長陸朝空一戰成名、出道即封王。

方才說話的、id叫Liquor的上單,也是KPG一隊的上單。

己方隊伍隻有這兩人是KPG一隊的,那這場5v5應該是訓練賽或者試訓新隊員,聽方才Liquor的話,大概是後者。

不過……

紀拾煙眼底逐漸浮現出掙紮之色。

電競是他的最誠摯的愛與夢想,出道兩年半,隻差一點就能觸碰到象征著最高榮耀的那座S賽召喚師獎杯,說不甘心是不可能的。

然而近半年……或者說前世受過的疼痛和傷害讓紀拾煙卻有些不想踏足電競圈,因為他不想再遇到池眠。

算了……

紀拾煙對自己說,反正已經死過一回了,就當是與電競的緣分已經結束,重來一世,還是平平淡淡活著便好。

他打算打完這把就申請退隊,離開這個城市去找個小角落、打份零工度過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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