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拾煙還是沒有反應上來。
他覺得自己是不是脫水太久已經開始出現幻覺,不然怎麼聽到了“陸隊長”這三字。
——這一世睜開眼,來到KPG,聽到的屬於陸朝空的第一個稱呼。
他總覺得“隊長”二字,落在陸朝空身上,讀起來,包含著無數的韻味。
比如沉穩、比如冷靜、比如能力與責任、比如深藏於心的……長情。
無數的人喜歡喊陸朝空“陸神”,雖然紀拾煙也喜歡,但他還是更喜歡喊陸朝空“隊長”。
因為這樣仿佛距離瞬間就拉近了,聽起來他們二人的人生都有了交集。
哦不。
太久沒見到陸朝空,一想起陸朝空就會心疼而本能地封存了那段記憶,於是紀拾煙都快想不起來了,陸朝空是KPG所有人的隊長,卻隻是他一個人的哥哥。
還是他的愛人。
雖然意識依然在恍惚,但紀拾煙眼尾無意識又流下了淚水,淌過臉側,順著尖尖的下巴滑落。
“時言。”
男人蹲下了身:“我叫季聞英,是陸朝空的助理兼保鏢。陸隊長他被池南景盯著行蹤,怕打草驚蛇,沒有辦法來,但他就在基地等你,他一直都在等你。走吧時言,我們回家。”
“真……真的嗎?”
紀拾煙嘴唇翕動著,長長的睫毛染著淚光、一顫一顫的,眼底還是不敢相信。
季聞英把項鏈塞進了他手心:“真的。我們見過麵,不是嗎?”
紀拾煙又怔怔看了他兩秒,而後猛然站起了身,因為蹲得太久眼前一黑,季聞英連忙伸手扶住了他。
“不急,時言。”
他扶著紀拾煙的胳膊,溫聲道:“慢點。”
距離並不近,紀拾煙狀態也不好,但他依然走得很快。
如果不是避嫌,季聞英都想把紀拾煙抱起來跑,但畢竟是上司的人,他不太好碰,於是隻穩穩扶著男生。
回到直升機旁,季聞英讓紀拾煙在門外等了一下,然後從後座拿了一件隊服外套出來。
“時言。”
他笑了下:“隊長給你帶的,是他的。”
看見那熟悉的紅白配色,和背後衣領下Ephemeral幾個字母,紀拾煙鼻子一酸,又想哭了。
然而不等他細細回憶,紀拾煙卻驟然意識到,自己身無寸縷、隻裹了池眠的一件西裝外套,而裸露在外的肌膚,滿是看起來“性.愛”過後的痕跡。
紀拾煙下意識捂住了領口,有些無措地望著季聞英。
季聞英卻恍若什麼也沒有看見,轉過身,給夠私密空間讓紀拾煙換衣服。
紀拾煙深吸了一口氣,繞到另一邊,脫下池眠的衣服,換上了陸朝空的外套。
熟悉的淡香充斥了嗅覺,紀拾煙終於有了種自己即將回到陸朝空身邊的真實感。
他望著池眠的衣服看了兩秒,沒有猶豫,直接放在了沙灘上。
“走吧。”
紀拾煙的聲音還帶了鼻音,嗓音微微發啞。
季聞英扶著他上了直升機,遞給他一瓶水,
紀拾煙吸了吸鼻子:“謝謝記。”
季聞英笑:“不用。”
然後他道:“抱歉,我也穿的是短袖,讓機場接車的人幫忙帶一套衣服可以嗎?”
紀拾煙點頭。
暖氣開得很足,紀拾煙一點也不冷,或者說鼻尖的淡香驅散了一切嚴寒,從心底綻放出璀璨的耀陽,順著血流溫暖了全身。
他展開了手心,因為攥得太緊,已經有汗水浸濕項鏈。
紀拾煙用指腹細細擦淨,而後無比珍重地戴在了脖頸之上。
他側躺在座椅裡,把自己整個人都縮進了陸朝空寬大的外套,隻露了半張臉在外麵,靜靜看著窗外漸遠漸高的風景,看著先前居住的囚籠般卻寬敞溫馨的彆墅越變越小、視線逐漸彙成一片大海的藍。
先前紀拾煙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有一天能夠離開了,他一定很開心很激動。
然而這一天真的來臨時,紀拾煙心境卻很反常的、卻也是意料之內的、無比平靜。
隻有對陸朝空的思念,源源不斷湧了出來,再一次淹沒了他。
而彆墅裡,卻有一個人站在窗邊,從飛機落地,就一直在靜靜地注視。
“池少爺。”
旁邊的人恭敬道:“按照您昨夜的安排,時先生被接走走了。”
“看到了。”
“上海預報有陣雨,我們現在回嗎?”
“嗯。”
而後池眠一怔,上海有陣雨,夜裡會不會冷。
他突然有些後悔,剛才就不該一怒之下扯了煙煙的衣服、或者多給他留幾件,那邊冷,男生身子這麼弱,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但很快,方才的畫麵又浮上腦海。
他親眼看著,紀拾煙換上了陸朝空的外套,而後把他的衣服扔在地上。
……算了。
給他再多衣服,他也不會碰一下。
心臟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眼前有些發黑,池眠緩緩扶住了窗框。
看到他的手指在顫抖,旁邊的人連忙道:“池少爺,您都三天沒休息了,睡一會兒再走吧。”
“……不用了。”
池眠閉了閉眼,慢慢走到沙發邊,半跪在地上撿起了紀拾煙總是喜歡裹著的毛毯,像是回憶著什麼、又像是在最後支撐著自己,輕柔地抱在了懷裡。
“走吧。”
他說,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季後賽快開始了啊,原來已經這麼久沒去看過CJ的比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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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先生。”
紀拾煙突然轉過了臉,輕輕出聲:“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季聞英沉默了片刻,道:“這件事……你還是去問隊長吧。”
紀拾煙一怔。
季聞英這麼說,他更好奇了,甚至有隱隱的擔憂。
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季聞英又道:“不用擔心,隊長好著呢。”
紀拾煙點了點頭,懸著的心放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