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他不知怎麼又走了出去,或許是帶著一種報複性的心態,他走到朱依依身後,故意說了句:“原來你在這,阿姨剛才找你呢。”
說完,他還彎了彎腰湊近了些,屏幕裡他的臉一閃而過。
下一秒,他滿意地聽到了電話那頭傳來李晝的聲音:“薛裴?”
朱依依當下愣住了,皺了皺眉,回過頭,對上的是薛裴略顯無辜的眼神,他聳了聳肩,像是才發現她在打電話。
“哦,你們在打視頻啊,那你們繼續聊。”
話是這麼說,人卻沒有走遠,他走到一旁的藤椅坐下,望著院子裡那盆快被凍僵了的花。
電話那頭的李晝問道:“薛裴也跟你一塊兒回老家了?”
“嗯,我媽邀請他們一家過來玩幾天。”
李晝遲疑了片刻,說:“你們兩家關係這麼好,真讓人羨慕,看著就跟一家人似的。”
朱依依不作聲。
李晝開起玩笑來:“那你準備什麼時候把我也帶回去?我也想嘗嘗你外婆的手藝了,你上回不是說她包餃子特彆好吃嗎。”
朱依依沒料想他會提到這一茬,耳朵有些燙:“怎麼又說起這個。”
“我開玩笑的,我知道你還沒準備好,我就是隨便說說。”
朱依依轉移了話題:“你今天工作怎麼樣,累不累?”
“能賺到錢就不累。”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李晝還在貨車上坐著,他抹了抹汗,“我上次答應了你的,等賺到錢就給你買一份好點的禮物,現在終於可以兌現了……”
兩人又聊了一陣,朱依依準備去洗澡了才把電話掛斷。
當她伸著懶腰回過頭時,發現薛裴還坐在那,正看著她,眼神晦暗不明。
“你怎麼還在這?”她問。
薛裴挑了挑眉。
“我在這乘涼,不可以嗎?”
室外快零度的天氣,他還在這乘涼,怕是腦子燒壞了。
“你很閒?”
在這偷聽她講電話。
“嗯,挺閒的。”他回。
“那你繼續乘涼吧,我進屋了。”
身後薛裴忽然開口問了句:“買給你的糖糕,怎麼不吃?”
朱依依冷聲說:“不想吃。”
“因為是我買的?”薛裴抬眼看她。
朱依依眼裡沒什麼情緒,說:“隻是不喜歡吃了。”
剛才還漫不經心的薛裴表情忽然嚴肅了起來。
“真的不喜歡了?”
“對。”
薛裴又問:“以後都不喜歡了麼?”
“對。”
她語氣堅定。
薛裴聲音低沉了不少:“說喜歡就喜歡,說不喜歡就不喜歡,那糖糕該怎麼辦?”
他話裡有話,可朱依依沒有聽懂,她隻回了句:“那就扔了吧。”
朱依依離開後,薛裴還在院子裡坐了一會兒。
他望向天上的月,明明還是那麼圓,可他還是覺得不夠圓滿。
等他回到客廳,發現桌麵上原來放著的糖糕不見了。
薛裴正彎了彎嘴角,心情隱有雀躍,但還不到一秒,笑容就凝結在臉上。
在一旁的垃圾桶裡,他看到了下午他給她買的那份糖糕,用紙袋裝著的,一個都沒動。
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一顆真心被踐踏的心情。
原來是這樣的。
這天晚上,薛裴做了一個很漫長的夢。
在夢裡,他回到了高二那年的暑假。
那個暑假,他是和朱依依一起度過的,她父母去了外地旅行,所以朱依依在他家裡住了一整個暑假的時間。
她住的客房,就在他房間正對麵,她時常過來找他一起玩遊戲。
有一天下午,他做完習題準備午睡休息,剛閉上眼睛,忽然聽到門口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即便此刻閉著眼睛,他也能猜到是朱依依。
他聽見她輕輕推開他的房門,小聲喊了句:“薛裴,你睡著了嗎,我餓了,好想吃東西。”
薛裴那會想捉弄她,便沒有說話,裝作還在熟睡。
“真的睡著了?”她嘀咕著。
那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他隱約察覺到朱依依已經站在他的床前,因為那腳步聲就此靜止了,有清淺的呼吸打在他的臉上。
他意識到她在彎腰湊近,安靜地注視著他。
薛裴正想睜眼嚇她,忽然一陣濕潤的觸感從唇上傳來,薛裴全身的神經霎時繃緊,對方柔軟的嘴唇覆在他唇之上,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剛觸碰到就分開。
這是一個短暫的親吻,短暫到薛裴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朱依依就已經離開了。
薛裴大腦已經一片空白,如同短路,嗡嗡作響。
在這個下午,薛裴忽然意識到一個事實——朱依依喜歡他。
這個認知讓薛裴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朱依依走了好一陣,他還望著天花板心跳如雷,再也無法入睡,從前朱依依對他的好如同走馬燈一樣在腦內播放,他一直以來都認為他和朱依依之間是最純粹的親情,可就在這一天,朱依依打破了他的認知,以一種他從未料想過的方式。
那個下午薛裴想了很多很多,他心裡無比篤定的是,他對朱依依沒有除了親情之外的情感。
為了掐滅朱依依對他的感情,薛裴做了一件他後半輩子都為之後悔的蠢事——他把江珊雯帶到了朱依依麵前。
那個周末,在動漫城門前,朱依依看到了江珊雯,那一刻他看到朱依依的臉色變了,回過頭望著自己的神情裡夾雜著震驚,難堪,委屈,和希望破滅後的心灰意冷。
那雙總是看著他的眼睛,失去了光。
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卻仍然勉強維持著臉上的笑,生怕被他看穿。
“你女朋友長得真好看。”
她像是發自內心地這麼覺得。
話音落下時,他留意到本來和他並排站著的朱依依,悄悄往右邊挪了一步,離他遠了一些。
夢裡的薛裴還沒開口,他就已經醒了過來,頭腦昏昏沉沉的,如同宿醉。
窗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淅淅瀝瀝的,敲打窗戶,為這靜默的夜裡增添了幾分寒意。
久不能寐。
薛裴站在窗口望向門前那棵在風雨中矗立的古樹,雨水衝刷窗戶,視線一下模糊,一下清晰,他看不清那顆樹,好像也看不清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