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2 / 2)

六點整,在樓下的咖啡館,陳宴理終於見到了薛裴。

時隔一個月,那天劍拔弩張的兩個人,此刻麵對麵坐著,氣氛安靜得有些詭異,但誰都能感知到其中的暗流湧動。

陳宴理望著坐在對麵的薛裴,望著他那張臉,忽然後悔那天怎麼沒用力,他臉上竟然沒留下任何傷痕。

“有事?”

薛裴沒有太多的耐心,直入主題:“你應該清楚我找你的目的。”

“抱歉,不清楚。”陳宴理彎了彎嘴角,抿了口咖啡,“我唯一清楚記得的是,當初是你介紹我們認識的,我不明白你現在是什麼意圖。”

單是聽見這番話,薛裴就無法維持僅有的禮貌,拳頭緊攥後又鬆開,他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有些事雖然遲了幾年,但最後一樣會回到正軌。如果你曾經見過她對我的好,你就會知道她在你身上付出的感情遠不到十分之一,”薛裴的眼神變得篤定,“她再也不會像當初愛我一樣,去愛一個人。”

這句話戳中了陳宴理的軟肋,輕扣桌麵的手停了下來,臉色變了。

好一陣,他才說道:“我想我要糾正你一個誤區,我和她在一起,不是因為我希望她對我好,而是我想對她好。薛裴,我沒有你那麼自私。”

杯中的咖啡已經變冷,室內的氣壓越來越低。

在離開前,薛裴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聽罷,陳宴理皺了皺眉,終於抬眼看他。

他說:“相信嗎,她和你在一起不過是在報複我。”

——

朱依依收到了朱建興給她寄的幾袋板鴨和其他一些特產。

好幾個紙箱子,很沉,她剛捧著快遞走到家門口,電話就響了起來。

她騰不出手去拿手機,便任它這樣響著。

鑰匙擰開出租屋的門,東西扔在地上,朱依依把手洗乾淨後這才接通了電話。

“依依,你拿到快遞了吧,薛裴那份我也一起寄過來了,你改天有空就順路拿過去給他吧。”

突然聽到薛裴的名字,朱依依恍惚了幾秒。

“你們聯係上他了?”

“嗯,前幾天打電話回來了,說前段時間去寺廟裡了。”朱建興在電話那頭一邊下著象棋一邊說著,“他是做生意的嘛,迷信也很正常,你看我們樓下那個大老板不也年年去寺廟禮佛。”

“嗯,也是。”

>朱依依含糊地應下,打算明天就把這些東西給薛裴寄過去。

她拆開快遞包裝,想著明天給曉芸拿一些過去嘗嘗,剩下的她全放回了廚房的櫃子裡儲存起來。

她似乎也習慣了,有什麼好吃的都想和陳宴理一起分享。

隻是,不知道以後還沒有機會。

這麼想著,心裡有些泛酸。

正發著呆,就聽見有人敲門。

心裡雀躍了一秒,她跑到浴室的鏡子裡整理了一下頭發,才跑去開門。

打開門,薛裴站在門口,臉色蒼白,身上的衣服也穿得單薄,眼瞼上方還貼著繃帶,整個人看起來像被風一吹就要倒,沒有任何攻擊性。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可以進來嗎?”

看到他臉上的傷,拒絕的話咽回了喉嚨。

距離那天的事已經過去了一個月,她沒想到傷口竟然還沒好。

“進來吧。拖鞋在鞋架上。”

朱依依想著,正好可以讓他把家裡寄過來的特產帶回去。

而薛裴望著鞋架上的藍色拖鞋,視線停駐了許久,他好像終於明白了什麼,臉色沉了沉。

原來從那時候就開始了。

薛裴走進門時,腳一跛一跛的,朱依依瞧著不太對勁。

似乎看出了她心裡的疑問,他裝作不在意地回答道:“那天地上有塊玻璃紮進去了,沒及時處理好,落下了病根。”

朱依依心裡一顫,倒熱水的手偏了下,差點燙到自己。

“哦。”

“春節這段時間,我去了寺廟裡誦經,這一趟我想清楚了很多事情,也放下了很多事情,我才知道我以前的行為有多可憎。”

“所以,我今天來,是想向你道歉的,”薛裴的語氣很誠懇,似是在真心懺悔,“前幾天,我約了阿理出來,已經和他當麵道過歉了,不過他沒接受,我能理解,我那天確實太過分了。”

朱依依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見他不像是在撒謊。

“其實你說得對,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以後我隻希望能和你像家人一樣相處,我現在已經有了正在相處的對象,不會再對你造成任何困擾,也不會再有越界的行為。”

薛裴的話,讓朱依依稍稍放下心來。

她和薛裴本就不該走到這一步,如果可以,她當然希望能和他友好相處。

聊了一陣,朱依依進廚房給他拿家裡寄過來的年貨,走出客廳時,卻見薛裴靠在沙發上,眉頭緊緊皺著,大滴大滴的汗沿著臉頰往下掉,似乎正在承受極大的痛苦。

“怎麼了?”

“不好意思,腿上的傷口好像發炎了,我要先回家換藥。”薛裴唇色蒼白,說話隻剩氣聲,苦笑著說道,“看來今天來得真不是時候。”

“讓我看看。”

朱依依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掀起他的褲腿,果

然右側小腿包紮的傷口已經滲出了血水,將整片繃帶都浸濕了。

即便隔著繃帶仍能看見裡麵腐爛的肉,過於觸目驚心,朱依依的手像觸電一樣倏爾縮了回去。

“這麼嚴重,你怎麼不去醫院看看?”

薛裴低著頭,悶聲說道:“這是我應得的。”

這個夜晚充滿了謊言的味道,走到樓下的薛裴,在黑暗中點了一根煙。

仰頭望著天上的月亮,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像一條無家可歸的野狗,不知哪裡才是他的歸途。

司機打開了車門:“薛先生,現在回去嗎?”

“嗯。”

一路寂靜,隻剩風聲。

回到家,薛裴捋起褲腿,剛才滲出血的傷口已被重新包紮,他緩緩解開繃帶,消毒過的刀片刮進肉裡,從表皮到骨頭,痛感遞增,五官痛得折疊在一起。

疼痛席卷全身,連神經末梢都在顫抖,他竟覺得有些痛快,靠在沙發上低聲笑了起來。

他希望這傷口永遠都不會好。

他要永遠記、永遠記住這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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