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宴理度過了最難忘的一個生日。
那是一個屬於酒精、屬於音樂、屬於浪漫的夜晚。
徹夜的狂歡,碰杯聲清脆,在眾人的祝福聲中,他望向朱依依,她那雙明亮烏黑的眼睛也正專注地望著自己。
她眼神中的內容,將這一秒無限拉長。
陳宴理在自己怦然的心跳聲中,聽見了內心的另一句祈禱。
他希望,以後的每一個生日,她都能在他身邊。
或許戀愛中的人在熱戀的那一刻,總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永恒。
卻不知道原來再往前走一步,就是深淵。
生日宴後,他們的感情在加速升溫,除了工作外的時間,他們都呆在一起。
上班,下班,一日三餐,雖然不是同居,但也相差無幾。兩人工作都忙,但再忙也總能擠出時間陪伴對方。
朱依依學會了很多新菜式,都是口味清淡的粵菜,而她煮的菜,第一口都是先讓他嘗。
他家裡也一下多了許多可愛的小玩意,女士的抓夾發圈、新的抱枕和地毯、會根據氣壓變化預測天氣的風暴瓶,每次陳宴理下班回家看見她蹲在地上拆快遞,沒一會她就興衝衝地拿到書房,滿眼期待地問他:“可愛嗎?”
當他點頭說下“可愛”二字,不到一周,他書房的辦公桌上就多了各種各樣的小物件,很趣致。
他去滬市出差了兩周,她周末也悄悄跟了過來,為了給他一個驚喜,她來之前沒告訴他,一個人在他下榻的酒店等了半天,直到當晚他應酬完回到酒店才知道這件事,問及原因,她說“有點想你,所以就趕過來啦”。
他們有了很多情侶同款的衣服,她在某紅書上還開了個賬號,偶爾分享他們的情侶裝,她告訴他,原本隻是隨手一發,沒想到有一條筆記火了,竟然有好幾千人關注,催她多點更新。
於是,那段時間家裡又多了許多新的快遞包裹。
都說戀愛使人降智,在這件事上陳宴理很有發言權。
朱依依平時很少會和他撒嬌,慢慢地,反而是他學會了這項技能。
幾乎是無師自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變得這麼幼稚,在微信上給朱依依發的消息總被她笑話。
有時候她威脅他,要曝光他的聊天記錄給阿Ken他們看。
“讓他們看看平時高冷的總監,背地裡在微信上‘汪汪汪,今天幾點回家呀’。”
他笑著辯解:“我是在學wille給你發消息。”
他們做了許多幼稚的事,比如在右側鎖骨往下三厘米的位置紋了對方的名字,他要讓她永遠記住他。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
越在乎,就越想占有對方的全部,也更難容忍感情裡的瑕疵。
每一次薛裴的出現,都在慢慢點燃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引線。
在一次又一次的試探中,
他漸漸失去理智和判斷力。
他越發在意薛裴若有似無的挑釁,也開始猜測朱依依不願步入婚姻的理由。
記是因為李晝帶給她的對婚姻的陰影,還是因為她無法釋懷與薛裴的那十年。無論是哪個答案,他都難以接受。
他們的感情急轉而下是從一件很細微的事情開始的。
那天是陳宴理團隊的慶功宴。
但就在開始的半個小時前,朱依依在微信上告訴他,她弟弟畢業旅行來了北城,不知怎麼在酒吧和彆人發生了爭執,她現在得過去一趟。
他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他立刻走下樓,往車庫的方向趕:“在哪個酒吧?我和你一起去,你一個人不安全。”
“沒事,你彆擔心,我弟給薛裴打了電話,他已經在那邊處理了,我現在趕過去先看看具體情況,”情急之下,朱依依說話時沒考慮太多,“今天是你的慶功宴,你怎麼能缺席。”
“等事情結束,我再趕過來。”她說。
掌心的鑰匙冰冷,他站在電梯門口,車庫幽暗的燈光打在臉上,他沉默了幾秒,最後說:“好,那有事記得給我打電話。”
他其實很想告訴她,這個慶功宴沒有那麼重要,他隨時都可以離開。
他希望聽到的是,她需要他。
當晚他滴酒未沾,還沒結束,他就提前離開,打電話給朱依依,但電話那頭一直忙音。
回到公寓,一直等到淩晨十二點,朱依依才給他回了電話,說剛才在酒吧沒有信號,現在剛走出來,事情已經處理好了,準備領弟弟回出租屋那邊。
就在安靜的這幾秒,他隱約聽見薛裴的說話聲,他說“走吧,我送你們回家。”
電話掛斷,陳宴理忽然悲觀地想到,就算他讓朱依依刪除掉所有與薛裴的聯係方式也沒用,他們總有那麼多千絲萬縷的關係,能讓他們見麵、產生交集,而薛裴以親情作為幌子,總能一次又一次地替她排憂解難,騙取她的同情。
感情一旦有了缺口,就很難再修複回最初的模樣。
沒幾日,他和朱依依的弟弟見了麵,這是朱依依第一次向他介紹她的家人,他很重視。
她弟弟很聰明,也很善談,交流中不時地提起他們姐弟一起長大的趣事。
難免會提到薛裴。
於是,他從第三人的視角中,再次聽見了朱依依和薛裴的成長故事,像是校園青春電影的愛情範本。
“我姐啊,以前一放學就愛往薛裴哥家裡跑,不是去抄作業,就是去蹭吃的。”
“不過薛裴哥也對我們很好的,他拿了獎學金都給我和我姐買禮物了,自己都沒剩多少錢。”
“我們小時候還許願以後要買一個大房子,大家一起住。”
他配合地笑笑,沒搭話。
八月中旬,陳宴理的媽媽來了北城一趟,朱依依在市中心的餐廳定了位置。
席間氣氛融洽,他媽媽對朱依依很滿意,恨不得立刻就讓他成家,很自然地提到了老生常談的話題——催他們結婚。
朱依依有片刻的怔愣和茫然,默不作聲地把話題引到了其他地方。
陳宴理明白了她的態度,心往下沉了沉。
當晚回家的路上,朱依依問他:“你還沒有和你媽媽說嗎?”
記她以為陳宴理已經將她的情況告知家裡人了。
這是他們時隔半年後,再次討論起這個問題。
陳宴理說出了真心話:“我始終覺得,你或許隻是一時的抗拒。”
他總覺得,隻要他對她足夠好,她的想法總會慢慢改變,她隻是暫時性的對婚姻感到失望,如果她真的愛他,他有信心改變她現在的看法。
朱依依望著地上自己的影子,小聲說道:“那……如果不是呢?”
連她自己都無法給出肯定的答案。
陳宴理握住她的手,卻也覺得有什麼正在他們中間漸漸消散、抽離。
“我們相處了這麼久,你對我還是不信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