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依依陷入了沉默。
因為這不是一句信任或者不信任就能夠解釋的問題。
她愛他,也享受現在和他在一起的生活狀態,但有些想法,不是那麼容易改變的,有些恐懼,不是那麼容易被消滅的。
她才與吳秀珍在這個問題上達成短暫的和解,不想再次掉入另一個催婚的循環。
這個話題是他們之間的禁區。
自那天起,兩人都有意減少了聯係。
陳宴理再次聯係她,是在八月的最後一個周末。
他約她一起去看日出。
湛寧山是北城著名的日出觀賞地,海拔高,地理位置優越,日出時雲海在山巒間流動,美如仙境。
朱依依和陳宴理從中午開始出發,山間的路很陡,後麵半程,朱依依走得有些吃力,陳宴理彎腰背她。
朱依依猶豫了好一陣,才摟住他的肩。
“是不是很重?”
“不重。”陳宴理笑著說,“身上都是骨頭。”
“要不我還是下來吧。”
“天快黑了,路不好走,”陳宴理頓了頓,“彆亂動,聽話。”
就這樣,在天黑前,他們終於到達了山頂。
他們坐在睡袋前聊了一整晚,從他們第一次見麵到第一次旅行,他們無話不談。
就像在維多利亞港那晚,他們不知疲倦地說著話,直到黎明到來,城市蘇醒。
這個夜晚快要過去時,陳宴理終於開口。
“對了,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陳宴理頓了頓,“我上周升職了。”
從他此刻的表情來看,卻看不出是個好消息。
“是嗎?”朱依依發自內心地替他感到高興,“恭喜你。”
陳宴理
喉結滾動,艱難地開口:“從九月開始,我會調回港城任職,以後……就留在港城了。”
夜晚風大,朱依依的心猛地一顫,一時有些慌亂,她聽懂了他話裡的暗示。
其實在來之前,她就預感到了什麼。
她扭過頭望著山下村落裡零星的燈火,隨即又恢複如常,笑著說:“挺好的,離家裡也近,阿姨應該會很高興。”
隻是兩人十指緊扣的手漸漸鬆開。
有人先抽出了手。
陳宴理有種命定的無力感,即便已經預知了結局,他還是問道:“那你呢,你願意和我一起去港城發展嗎?”
這些話在他心裡想過無數遍。
他在逼她做出選擇。
他希望記她能和他一起回港城,離薛裴越遠越好。
等待的這幾秒比整個夜晚都要漫長,但在朱依依開口的那一刻,他又打斷了她:“在日出之前,可以先不要告訴我答案。”
他想和她安靜地看完這場日出。
因為這也許是最後一場。
太陽從雲層噴薄而出,朱依依逆光坐著,連發絲都透著金色的光。
她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手機放回口袋的同時,她起身站了起來。
“那我先走啦。”
這一句話已經是答案。
陽光有些刺眼,陳宴理看久了眼睛有些酸澀。
“還認得下山的路嗎,要不要等等我?”他問。
“慢慢找,總能找到的。”
陳宴理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
朱依依和他道彆,拿起背包準備離開,還沒走幾步,又聽見身後的陳宴理說:“還記得生日那天,我以為那是我們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生日,原來已經是最後一次。”
她停住了腳步,久久沒有轉過身。
陳宴理看見她伸手抹了抹臉頰,回過頭時眼眶紅了。
“那我提前祝你,以後每一個生日都越來越開心。”
陳宴理很想對她說聲謝謝,但他知道說完這句話,她就真的要走了。
他沉默著一言不發。
直到朱依依把背包扔在地上,向他跑過來,一把抱住了他。
這是離彆的擁抱。
“我好像一直都沒有告訴你,我真的很感謝你,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畏手畏腳,什麼都不敢去做,隻知道在角落裡埋頭乾活,我以為不會有人留意到我,也不會有人看到我的努力。
是你鼓勵我去爭取,去嘗試,去做那些離我很遙遠的事情,更重要的是,你讓我知道原來我也值得被愛、被珍惜,讓我知道我被選擇不是因為合適和聽話……”
“但我真的沒有底氣去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重新開始,我很喜歡我現在的工作和同事,也想繼續留在這座城市,所以,對不起。”
……
陳
宴理想,其實他們之間的問題並不複雜,他放不下那些計較與猜疑,而她也給不了曾經的愛與熱忱。
究竟是他要的太多,還是她給的太少。
又或許一切隻是因為,他們遇到的時機不對。
離開北城的那天,陳宴理在上飛機前,點開了她的社交平台賬號。
在一個小時前,她發了一條動態。
是一張日出的照片。
還有一句話:“謝謝大家的關注,不過我和他的故事到此結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