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裴愣了愣,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我看到你桌麵上放著的藥,”朱依依頓了頓,“很嚴重嗎?”
空氣變得安靜,夜色深沉。
薛裴搖頭:“我以後不會再吃了。”
“為什麼?”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
因為,夢裡那些幻覺都已經變成真的了。
——
李晝的事情有些棘手,薛裴原以為能夠輕鬆解決的,沒想到這天下午,李晝竟然直接找來他的公司。
他剛從電梯下來,和運營總監溝通著需求,突然身後有人喊了他一聲。
“薛裴!”
聲音很響亮,許多人都看了過來。
薛裴轉過身,在一樓大廳,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李晝。
李晝身上穿著一件皺巴巴的黑色羽絨服,袖口處是白色的,但蹭得已經發黃,衣服左側還印著品牌的logo,雖然已經被洗得掉了色。
>該怪自己記性太好,薛裴想了起來,這衣服有些眼熟,是他和朱依依的情侶同款,李晝打籃球受傷那天穿的就是這一件。
眼神暗了暗。
旁邊的運營總監是個懂眼色的,忙說道:“薛總,那具體的方案我們明天再聊,我就不打擾您了。”
“嗯。”
薛裴在原地站著,等著李晝走過來。
李晝從沙發上起身,慢悠悠地走過來,向他伸出手:“好久不見了,薛裴。”
薛裴沒時間和他廢話:“找我有事?”
李晝看了眼周圍的環境,笑著說:“你不是也有事找我麼?”
雖然打著啞謎,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這裡人太多,最後找了家路邊的咖啡館坐下。
李晝已經許久沒出入過這樣的場合,坐在那都顯得局促。
“我聽說,你最近和依依在一起了?”
薛裴抬眼:“聽誰說的?”
“這你就不用管了,”李晝摸了摸臉頰的胡渣,望向薛裴,眼底儘是諷刺,“要我說,你們還真有意思,是不是非要犧牲我這種小人物的命運,才記能顯出你們愛情的偉大呢。薛裴,我猜,你現在一定很緊張吧。”
“緊張?”薛裴笑著抿了口咖啡,重複他所說的話:“緊張什麼?”
“緊張你曾經做的那些事情,不然你不會這麼急著趕我走。”李晝內心依舊忿忿不平,“我知道我應該拿錢辦事,離依依越遠越好,但是你也不至於連條活路都不讓我走,那天隻不過是意外,我怎麼知道她會出現在醫院門口。再說了,我要是離開了北城,你讓我還能去哪?”
薛裴已經漸漸失去了耐心,低頭看了眼腕表,距離他和朱依依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說吧,你想怎麼樣?”
李晝伸出兩根手指,開始要價:“我保證這次絕對是最後一次,我不會再出現在她麵前,我明天就離開北城。”
說完,他舔了舔下唇,自己都不自信了起來。
聽完他的訴求,薛裴絲毫不覺得意外,從座位上起身。
“明天早上九點,同一個賬戶彙款,希望這真的是最後一次。”
起身時,他又從錢包裡抽了幾張現金,塞進他左側衣服的口袋。
“待會,把這衣服給扔了。”
薛裴最後在七點整準時去到朱依依公司樓下。
他們今晚約好了一起吃晚飯。
朱依依今天下班早,想買菜回來自己煮,剛好附近有個超市。
薛裴推著購物車,朱依依走在他旁邊。
先是去買了些菜,她今晚準備做絲瓜排骨湯,兩人一路沉默著,幾乎沒什麼交流,直到路過生活用品區時,薛裴試探性地開口問道:“要不買雙拖鞋吧。”
薛裴這段時間來得頻繁,但門口的鞋架上還是沒有適合他穿的拖鞋,他一直在等朱依依主
動為他買新的拖鞋,但半個月過去了,她似乎還是沒有要為他添置的意思。
沉默了幾秒,朱依依回答道:“哦,好的。”
想起此前在她出租屋裡看到的情侶拖鞋,薛裴提議道:“要不我們也買情侶的吧。”
“不用了,我家裡那雙還能穿,你買你的就好。”
朱依依說話時沒想那麼多,隻是單純不想浪費,但薛裴卻解讀出了彆的意思,心情起起伏伏的,最後自己隨手拿了雙黑色的拖鞋。
回到出租屋已經是晚上八點,朱依依進了廚房煮湯,薛裴想進去幫忙,但被拒絕了,隻好在客廳坐著。
朱依依還在廚房切著薑絲,就聽到門口有人在敲門。
猜測應該是快遞員上門來取件,她朝客廳的薛裴說道:“你幫我寄一下快遞,東西放在客廳茶幾下麵的箱子,是一本產品的目錄冊。”
“好。”
門口的快遞員還在等著,薛裴彎腰把茶幾下的箱子拉了出來。
下麵有兩個箱子,他隨手打開了其中一個,然後嘴角的笑容就此凝固。
剃須刀、領帶、男士香水、襯衫……每一樣物品都整整齊齊地擺放著。
薛裴忽然記起朱遠庭曾經和他說過:“我姐到現在都不舍得把她前男友留下記來的東西扔掉呢。”
“怎麼樣,能找到嗎?”
廚房裡的朱依依不放心,便走出來看了眼,視線瞥到那個敞開的箱子時,就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好像找錯了,”薛裴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打開了旁邊的箱子,“是這個箱子,對吧?”
“對。”
朱依依在等待他問自己,但他什麼也沒問。
蹲在地上的薛裴打開了另一個箱子,一眼就看到了朱依依所說的目錄冊,終於鬆了一口氣:“可算找到了。”
他把東西拿給快遞員,把門關上。
朱依依還在客廳裡站著,她剛想解釋些什麼,薛裴就問她:“都煮好了?”
“差不多了。”朱依依對他說,“湯還要再熬一會。”
接下來,誰都沒有提起這件事。
但誰都知道對方有多在意。
薛裴想,大概她心裡永遠都有一個位置,是為了那個人而留。
原來,發現她還愛著彆人這件事,比發現她不愛自己更難受。
吃完飯還不到九點,薛裴第一次這麼早便要離開。
他拿起車鑰匙,朱依依也跟在他身後走了出門。
“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了,”薛裴溫聲說道,“外麵天冷,我自己下去就行。”
“我順便下樓處理一些東西。”<
p/>薛裴回過頭,這才看到她手裡捧著剛才打開過的木質箱子。
太陽穴突突地跳著,薛裴難以置信地望向她,他不知道他有沒有理解錯,她剛才說的,是不是他所理解的那個意思。
他也不敢去問。
昏暗的樓道,兩人並肩走下樓,牆上的倒影重疊在一起,就像是親密無間的戀人。
走到一樓,薛裴走得慢了些,於是,他看到朱依依把手裡捧著的箱子放進了垃圾桶。
夜色中,她沒有回頭,徑自向他走了過來。
薛裴無由來地眼眶有些泛酸。
他朝她張開了雙臂。
擁抱的那一瞬間,她想,或許,她也可以試著重新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