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1 / 2)

成婚禮節繁瑣,駙馬尚公主,那就是繁瑣至極。秋吟任人擺弄半天,好不容易剩餘的一點心虛徹底麻木,果然人各有人的難處,他們這些抱劍的鐵疙瘩要耐得住寂寞與世事變幻,而凡人成個婚也不遑多讓,像又投次胎。

迎親隊伍停在門口,管家一進門,正瞧見一身紅袍的駙馬爺,風神俊朗,眼尾上挑出些許風流韻味,他不由一怔,總感覺今天的公子和平時不太一樣?連聲道:“哎呦,果然人逢喜事,麵貌都不同,公子今日格外精神!”

要是真正的韓順在此,大概會受不住的擺手,秋吟忍了忍,矜持沒過三秒,打趣道:“隻是精神?”

管家樂嗬地輕拍自己一巴掌:“哈哈是老仆我嘴岔了,該是格外英俊才對,新娘子見了,肯定移不開眼!”

眾人連忙說吉祥話。

秋吟帶笑敷衍他們,眼睛卻看向門外。

離門口不過幾步距離,但她站在這,望著門外通天地的紅,忽然覺得兩人成婚的確不隻是凡間的事,大概也在天地間蓋了個章。

領頭的駿馬頭頂紅繡球,秋吟翻身上馬,拉了下韁繩,奏樂的嗩呐一響,她便在這喜慶的氛圍中前行,沿路皆是大喜的紅,新娘和新郎便像捋著月老的紅線一樣,穿過這片紅,結成連理。

可惜了,今日這出公主出嫁,嫁給的是假駙馬;十裡紅妝,妝走十裡的也不是真公主。

裡麵有她一筆錯。秋吟想,那魔修不談修為,能化霧遁形已是難搞,否則怎會讓原主如此狼狽,又從有準備的她手中溜走。

既然魔修目的是秘境之畫,這場大婚必然會參與其中。秘境之畫是贈與平陽公主與駙馬的禮物,沒人知道在哪,最後卻還是要落到兩個新人手中,若是附身駙馬失敗,魔修要麼會再來,要麼會將矛頭指回假公主。

可皇帝和太子既然知道公主是假的,真的會放秘境之畫給個非血親的女人?

今日大婚,已算末尾,前麵庚帖聘禮之類的苦,韓順自己受過了,如今能順利到宮門,好比跨過八十一難。秋吟本想下馬去拜見帝後,卻被管事的公公攔下,仁啟皇帝的意思是“你和平陽能成已是萬般不易,此時特殊,禮便省了”。

看來皇帝心裡門清。秋吟乖乖在門前等她的“新娘子”。

新娘子很不好受。“平陽公主”聽著帝後虛假的囑托,跟著忙完前後大小禮節——禮節已是怕假公主露餡、刪減到極致的版本。

冷漠的臉藏在繡著“囍”字的紅紗後,金絲麵簾隨著她步履微微搖晃,鮮紅長擺掃過宮台上寒冷的磚。

“新娘入轎——”

秋吟精神了點,挺了挺腰,紅衣新娘子從她身邊過,她總覺得新娘子看了她一眼,才緩步入了後方的花轎。秋吟渾身一激靈,想半天何處如此怪異,該不會魔已經附身假公主了吧,那玩意跑這麼快的嗎?

“駙馬爺,我們該走了。”有人重重咳嗽一聲提醒她,秋吟這才見寸步於新娘子身邊的侍衛——正是受太子請求護送公主出嫁的陳文昌。

秋吟又瞧一眼花轎,暫放心中思慮,“哦”了一聲,才翻身上馬。

隊伍浩浩蕩蕩地前行,她在最前頭,花轎在她身後,走出宮門上街,沿街鞭炮的紅屑揚到天上,像一場落紅的雪,秋吟莫名覺得有些迷眼。

襄國成婚有沿街喊吉祥話的傳統,算“送喜”也算“沾喜”,常唱的有首叫《送紅》的小調,花轎子街上過,誰家都能喊一嗓子,圖個喜慶,皇家的親隊也不例外。

“月老廟,紅線繞,牽巾共赴鴛鴦叫——”

“走紅妝,新娘轎,大門一過百子抱——”

“走過的路過的,彆忘笑,囍滿城,喜到福到——”

“秋吟。”

秋吟陡然回神,方才是不是有人叫她?她屏神去聽,試圖從嘈雜熱烈的喊聲中探查出異常——送親隊伍裡,護著花轎的腳步聲少了一個。

她猛地一拉韁繩,烈馬長嘯一聲,正停在駙馬府門前,秋吟牽著高昂的馬身回轉,有風吹起轎簾一角,正窺見紅嫁衣的一角,左前方抬轎的人忽然一倒。

陳文昌急忙護住花轎,劍指轎夫,等人圍過來,才發現轎夫踩到鞭炮蹦來的石子,滑倒了。

到新郎家,轎子差點倒了,這可不吉利。管事迅速換人頂上,周圍詢問平陽公主是否有事,秋吟騎馬欲上前,被警惕的陳文昌攔下,陳文昌麵色不善:“駙馬留步,還沒拜堂呢。”

秋吟無語,心罵陳文昌這傻子,正事時候瞎顯能耐,麵上還得端著大才子的涵養:“公子說笑,陛下親指,生辰八字早合過,如今到我家門口,自然就是我娘子了,煩請讓開。”

陳文昌沒成想在宗門被秋吟懟,在凡間還能被個凡夫俗子嫌棄,他劍一動,唬人地威脅道:“奉陛下和太子殿下之命,護公主殿下安全。”

秋吟信不過他:“公子又說笑,我娘子用你護——”

“我沒事。”花轎裡傳來冷清的女聲,大概新娘子是嫌棄一幫男人囉嗦,開了金口報平安。秋吟卻微詫,都說平陽公主嬌蠻任性,怎麼聽起來像她師尊那掛的冷美人?這假公主裝得不到位啊。

新娘子被扶下轎子,牽巾送到她和秋吟手中,她們隔著紅紗對視一眼,一齊跨過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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