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大明各地戰敗的消息不斷傳來,已經到了王振都無法掩蓋的地步。
朱祁鎮在搞懂了如今的局勢之後,早就沒有了之前那般雄心勃勃。
王振臉色煞白,坐在一旁說不出話來。
兵部尚書鄺埜忙道:
“為今之計,還請陛下速速返回京師。”
“居庸關距離此地不過數十裡,隻要陛下率領大軍進入其中,就可憑險而守,再徐圖決戰。”
鄺埜的計策,立刻就得到了眾人的讚同。
朱祁鎮大怒,一拍桌子。
“恭順侯吳氏兄弟正在為國死戰,朕此刻卻要拋棄他們獨自逃生?”
“若是將來傳出去,朕有何麵目去九泉之下見大明列祖列宗!”
朱祁鎮罵了一通眾臣,隨後將目光轉向朱勇。
“成國公,爾立刻率領五萬兵馬,前往支援吳氏兄弟。”
“救回吳氏兄弟之後,爾等不必戀戰,即刻回來和朕的主力會合!”
朱勇不敢怠慢,立刻領命而去。
朱勇離開之後,英國公張輔遲疑片刻,還是開口道:
“陛下,大軍在此地等候也無濟於事,不如先東向前往土木堡一帶。”
“那裡距離懷來城不過二十裡地,到時候可視情況決定是否出擊。”
張輔也是看明白了,朱祁鎮其實已經怕了,但又死要麵子,不肯直言逃跑。
土木堡距離居庸關懷來城二十裡地,這麼近的地方隨時都可以騎馬跑路,算是一個能兼顧朱祁鎮麵子的好選擇。
果然,朱祁鎮聞言之後頓時意動,思考片刻後點頭道:
“好,那就這麼辦吧,大軍立刻開拔,前往土木堡待敵決戰!”
【成國公朱勇、永順伯薛綬奉朱祁鎮之命,率領四萬多大明騎兵,急速趕往鷂兒嶺支援吳氏兄弟。】
畫麵中,大明騎兵策馬飛奔,浩浩蕩蕩,聲勢驚人。
在他們的正前方,殘陽如血,紅霞滿天。
朱勇將速度放緩,看著麵前一片群山,對左右道:
“雞鳴山已至,前方五裡地就是鷂兒嶺。”
“為以防萬一,大軍暫且不深入,先派五千前鋒軍探查情報。”
朱勇也算是大明宿將,能力雖然比不上張輔,但最基本的軍事常識還是有的。
朱勇話音落下,眾將皆無異議,但旁邊的監軍太監劉僧卻急了。
劉僧厲聲道:
“如今恭順侯兄弟被瓦剌大軍圍攻,生死不知,國公爺如何能這般貪生怕死,停步不前?”
朱勇看了一眼劉僧,不由啞然。
這劉僧,雖也是王振一黨,但卻是個暴脾氣。
屬於那種一心殺賊的類型。
朱勇一邊讓斥候出動,一邊耐心解釋道:
“劉公公,本國公和恭順侯兄弟那也是過命的交情,難道我就不想救他們?”
“但軍陣之上,有些道理還是必須要遵守的。”
“不必著急,隻要恭順侯兄弟還在,先鋒軍一到,瓦剌人也應該知道厲害撤圍了。”
劉僧冷笑一聲,拂袖道:
“想不到爾等這些有根之人,還比不上咱家一個無根之人更有種!”
“罷了,既然國公爺這麼怕死,那咱家就自己去!”
說完,劉僧也不管朱勇等人,徑直催馬,帶著五千前鋒軍呼嘯而去。
看著這一幕,大明眾將不由沉默。
片刻後,有人輕聲道:
“國公爺,這該如何是好?”
朱勇臉色陣青陣白。
劉僧可是王振的心腹,若是劉僧死在此地,王振必然會對朱勇發難。
連陛下都口口聲聲稱呼王振為“先生”,這要是得罪了王振……
什麼國公,就給你一個鐵帽子王,也不頂事!
朱勇一咬牙,沉聲道:
“顧不得這麼多了,大軍全部跟上,前進作戰!”
東漢世界之中,劉秀看到這裡,不由皺眉。
“這也太冒失了,仗怎麼能這麼打?”
作為親自東征西討打下江山的皇帝,劉秀指揮作戰的經驗極其豐富,一下子就看出了明軍的冒進。
鄧禹點頭道:
“是這個道理。敵情未明就輕率冒進,兵家大忌啊。”
耿弇冷笑一聲,道:
“這四萬明軍,應該是羊入虎口了。”
丞相宋弘沉吟道:
“或許瓦剌人已經撤退離開了也不一定。”
耿弇哼了一聲,鄙夷地看了一眼宋弘,也不說話,但表情說明一切。
鄧禹搖了搖頭,道:
“丞相有所不知,也先若是離開,必定是一路向東追擊明軍。”
“那樣的話,也先早就應該和朱勇這支軍隊遭遇了。”
“可事實是雙方並未遭遇,這隻能說明,也先還留在此地,打定主意想要吃掉大明趕來的援軍!”
宋弘聞言,表情變得嚴肅。
“看來,這成國公是有難了。”
耿弇冷笑一聲,道:
“有難的又何止是朱勇?事情都已經到這種地步,朱祁鎮不但不立刻逃跑,竟然還想著和也先決戰。”
“嗬嗬,說不得再過一會,朱祁鎮的頭骨就要被製成也先酒杯了!”
東漢群臣聞言,頓時沉默。
大明雖然和東漢沒有任何關係,但雙方畢竟都是華夏王朝。
東漢的臣子們內心之中,都是非常希望大明能獲勝的。
這要是朱祁鎮真被弄成酒杯了,在場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笑得出來!
大唐世界之中,李淵啞然片刻,搖頭道:
“好不容易出了一個有骨氣的太監,卻偏偏出在此地?”
李淵沒打過什麼仗。
也就是從晉陽起兵,一路南下河東關中,奪取長安,算是李淵親自指揮的。
接下來李淵就是坐鎮長安,等著李世民一個個將隋末的其他割據勢力全部滅掉。
但,即便是這樣的李淵,也能非常清楚的發現明軍輕敵冒進的問題。
大唐群臣也是啞口無言。
裴寂扶額歎息一聲。
“都說時來天地皆同力,看來這大明曆經五代皇帝之後,也到了被上天拋棄之時。”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李淵聽到裴寂這句話之後,心中不由一動。
大明是五代開始衰落,那朕建立的大唐,又該會是幾代呢?
李淵下意識地看了李世民一眼,心中暗想。
“世民既然是被稱為千古四帝之一,有他當皇帝,大唐起碼也能七八代吧?”
李淵又看了一眼李建成。
這個長子,其實哪都好。
性情穩重,也孝順,處理國政同樣井井有條。
李建成最大的不好,在於他有一個名叫李世民的二弟。
李淵抿了抿嘴唇,一聲輕歎。
建成很好,但世民從更方麵來說,都更好!
金幕之中,監軍太監劉僧已經進入雞鳴山。
兩側山丘起伏,劉僧心中急躁,策馬疾馳。
突然,他放慢了速度,緩緩停了下來。
一匹戰馬,正無助地圍繞著地上一具屍體打轉。
“這,這是……”
劉僧身體顫抖,跳下馬來,一步步走到屍體麵前。
“吳都督?”
正是大明後軍都督吳克勤。
吳克勤雙目緊閉,傷口的鮮血已經流乾。
劉僧心中悲痛,抱起吳克勤的屍體,啞聲道:
“吳都督,咱家對不起你,咱家來晚了!”
身後馬蹄聲響,更多的明軍騎士到來,見狀皆是沉默。
劉僧咬牙,將吳克勤屍體交給左右,繼續向前。
“恭順侯,你可一定不要有事啊!”
殘陽如血,映照在劉僧身上。
他再次停馬。
視線中,一處戰場出現。
馬路中央和四周,橫七豎八的倒著三千明軍將士的屍體。
劉僧心中劇震,策馬在戰場上緩緩而過。
幾乎每一個明軍的屍體旁邊,都倒著更多的瓦剌屍體。
在距離戰場以西大約百丈之地,矗立著一麵大明戰旗。
戰旗之下,數十名明軍將士死狀淒慘,以圓圈狀倒伏。
在圓圈之外,是密密麻麻的瓦剌人屍體。
劉僧翻身下馬,顫抖著走向圓圈的正中央那麵戰旗。
一位大明將軍披掛甲胄,渾身傷口無數插滿箭矢,憑旗而立,怒目圓睜,手中長劍直指西方。
“恭順侯,恭順侯?”
一陣晚風吹來,戰旗不堪重負,喀啦一聲折斷。
吳克忠的屍體倒在地上,發出沉悶響聲。
劉僧猛然衝上去,扶住吳克忠的屍體,撕心裂肺地大喊起來。
“恭順侯!!!”
就在此時,一支利箭突然憑空而至,嗖一聲擦過劉僧的臉頰,落在地上。
箭頭沒入地麵,箭矢的尾羽還在不斷顫動著。
劉僧猛然抬頭。
前方,無數密密麻麻的瓦剌騎兵,悄然出現。
“好,好,好!”
劉僧咬牙切齒,輕輕放下吳克忠的屍體,拔出腰間長劍。
“恭順侯滿門忠烈,為大明戰死於此。”
“咱家一個閹人,賤命一條,有甚麼舍不得的?”
劉僧翻身上馬,對著身後的明軍騎兵怒聲道:
“有種的,隨咱家殺韃子去!”
殺聲再起。
殘陽朝著西天而落,兩支大軍猶如潮水般,再度衝殺到一起。
畫麵一轉,成國公朱勇正率領後方主力,進入鷂兒嶺範圍。
斥候疾馳而至,朝著朱勇稟報。
“大人,恭順侯吳氏兄弟已經戰死。劉監軍在前方中了瓦剌人的埋伏,兄弟們死傷慘重!”
“什麼?”朱勇聞言臉色大變,不由頓足。
“這個劉僧,早就讓它不要輕率冒進,就是不聽,這下中埋伏了吧?”
“快,三軍速速向前,支援劉僧!”
朱勇也是沒辦法。
眼下局勢,要麼支援劉僧,要麼就隻能選擇立刻撤軍。
撤軍是肯定不能撤軍的了,吳氏兄弟和劉僧都死了,撤回去根本就沒辦法和朱祁鎮交待。
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和瓦剌人乾一仗,最起碼也得把劉僧給帶回去!
明軍主力騎兵不停前進,很快加入戰團之中。
兩道山嶺間的大馬路上,明軍和瓦剌軍隊數以萬計的騎兵,衝殺在一起。
殘肢斷臂四處飛舞,鮮血染紅了整個大地。
畫麵一轉,也先在眾將的簇擁下,出現在山丘之頂。
“嗬嗬,想不到這成國公朱勇,竟然不管不顧地鑽進本太師的口袋裡麵來了。”
“本太師本來還擔心他們是有腦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