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也先的譏諷,瓦剌眾將不由嗬嗬大笑。
“太師,這大明的軍隊吹得震天響,也就那麼回事嘛。”
“就是,這些天都打了這麼多場,明軍哪裡贏過?”
“咱們這一次定能重現成吉思汗的偉業,太師您就是第二個成吉思汗!”
也先聽著這些吹捧,越發誌得意滿,嗬嗬大笑。
“好了,天也黑了,總攻吧!”
太陽落下,東邊月亮升起。
皎潔的月光灑落大地。
馬路兩邊的山嶺中,突然湧出無數瓦剌士兵。
他們手持弓弩火槍,朝著聚集在馬路中央的明軍瘋狂射擊。
明軍猝不及防,被射死射傷無數,頓時陣型大亂。
成國公朱勇見狀大驚,勒住馬韁,高聲吼道:
“快,全軍撤退!”
一片混亂中,明軍後陣變前陣,想要撤離鷂兒嶺。
然而就在此時,又一支瓦剌騎兵突然殺出,徹底阻斷了明軍的退路。
月色下,被四麵夾擊的明軍陣型徹底崩潰了。
無數明軍士兵或自相踩踏,或被瓦剌軍肆意屠殺。
這一夜的鷂兒嶺,徹底成為了大明忠魂的埋骨地!
劉僧見狀,大為懊悔,淚流滿麵。
“成國公,是咱家愚鈍,害了大家!”
朱勇哈哈大笑,拍了拍劉僧的肩膀。
“劉公公何出此言?既是戰友,本當相互扶持。”
“既今日注定死於此處,你我何不共走一趟黃泉路,正好追上恭順侯兄弟,跟他們敘敘舊!”
劉僧擦去眼角淚水,表情猙獰地點頭。
“好,成國公都不怕,咱家一個沒鳥的怕個甚?”
“今日就是死在這裡,也要多拉幾個韃子墊背!”
月亮漸漸升至高空,月光越發明亮,將整座大地染成銀色。
銀色之下,是濃重的血色。
四萬明軍騎兵,全軍覆沒。
屍體漫山遍野,觸目驚心。
在穀底最中央的一片地帶,戰鬥還在持續。
朱勇奮力而戰,殺了不知道多少敵人。
但每一個敵人倒下之後,總有更多的瓦剌人出現在朱勇麵前。
“成國公小心!”
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嘶喊,朱勇猛然轉頭,正好看到劉僧的身影衝過來,擋住了一名瓦剌騎兵對朱勇後背刺來的長槍。
朱勇大怒,一劍將這名瓦剌騎兵斬首。
劍刃發出一聲裂響,從中折斷。
這把大明寶劍,也已經殺到不堪重負!
朱勇抱住劉僧身體,悲憤大喊。
“劉公公!”
劉僧心臟已被洞穿,甚至都來不及說些什麼,隻是對著朱勇露出一個笑容,隨後腦袋一歪,魂靈歸於地府。
朱勇怒火熊熊,猛然站起。
“韃子,來,讓爾等知道爾國公爺爺的厲害!”
朱勇手持劉僧之劍,奮力殺敵。
片刻後,劉僧之劍也斷了。
朱勇再無武器,乾脆從身後取下長弓。
箭矢早以射完,朱勇就這麼揮舞著長弓迎敵。
用弓頭戳,用弓弦勒,用拳頭打,用腳踹!
有瓦剌人在朱勇麵前大喊。
“投降不殺!”
朱勇怒吼:
“老子堂堂華夏大明成國公,投你奶奶個腿!”
瓦剌人不再勸降。
無數兵刃相加。
一道刀光劃過朱勇右肩,將他右手切斷。
又一根長槍命中他的左側大腿,讓他無法動彈。
劍光貼地而來,將朱勇右小腿削飛。
最後一道劍光抹過朱勇的脖子,他的頭顱飛出,咕嚕嚕地掉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大明成國公朱勇,終於再也不動了。
圍攻朱勇的上千名瓦剌騎兵,不約而同地鬆了一口氣。
他們敬畏地看著已經四分五裂的朱勇,不但沒有向前,反而悄然後退幾步。
人群散開,也先帶著眾將出現。
也先表情複雜,開口道:
“想不到大明糜爛至此,竟也有如此忠義之士。”
一旁突然有人開口道:
“太師,這成國公朱勇,其祖先乃是太祖忽必烈麾下勇士,負責鎮守江蘇。”
也先微微一怔。
“竟是我們蒙古後裔?”
又有人道:
“太師,那恭順侯吳克忠兄弟也是我們大元後裔,吳克忠本名答蘭,祖先應該是出自兀良哈、朵顏諸部。”
也先表情極度複雜,良久之後才一聲歎息。
“既是蒙古勇士,又為何要給大明效死!”
瓦剌眾將默然無言。
片刻後,也先突然又笑了起來。
“本太師剛剛還說,這大明哪裡來的猛將呢?”
“搞了半天,原來是我族勇士!”
“哼,本太師倒要看看,沒了這些我族勇士,那朱祁鎮還拿什麼跟我們對抗!”
也先畢竟是出色的領袖,三言兩語之間就已經把瓦剌人的士氣重新點燃。
他們紛紛翻身上馬。
也先大手一揮。
“走,追上去,讓朱祁鎮那個臭小子知道,什麼叫做天高地厚!”
大秦世界之中,秦始皇難得動容了。
“沒想到,吳氏兄弟和朱勇竟然都是蒙古人……”
大秦群臣也是驚訝不已。
對於大秦而言,匈奴其實就和南方的百越一樣,屬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異族。
這種異族,按照大秦的政策來說,要麼投降成為奴隸,要麼死!
大秦,就是這麼霸道!
蒙毅深吸一口氣,不敢置信地開口道:
“若是按照開國時間來算,朱勇和吳氏兄弟,他們的祖先投誠大明的時間最多也就五十年。”
秦始皇嗯了一聲,淡淡道:
“也就是說,這三人多半是祖父或者曾祖父時候才成為大明人的。”
“三代時間,便從韃子變成了一個願為大明效死的勇士。”
“看來,朕之前還是低估大明了。”
群臣聞言,紛紛點頭。
為華夏效力,不難。
難的是,明知身死,在麵對著幾十年前還是同族的瓦剌大軍,依然慷慨赴死。
這說明什麼?
說明他們早已在內心之中將自己認定為華夏的一部分。
這才是真正的難!
扶蘇突然開口。
“父皇,兒臣覺得,此事其實不難。”
秦始皇和大秦群臣都愣住了。
蒙毅不由道:
“太子何出此言?”
許多人心中也暗自好笑。
這太子,莫不是看了幾個盤點視頻,開始膨脹了?
扶蘇正色開口:
“父皇可能忘了,在許多年前,平王東遷之後,關中全是犬戎等異族。”
“是我大秦先祖出子,篳路藍縷,披荊斬棘,經曆百年努力,才讓關中重歸華夏。”
聽著扶蘇的話,越多人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在場都是大秦臣子,這段大秦發家的曆史,誰不知道?
扶蘇繼續道:
“兒臣想說的是,當年被大秦征服的那些戎族,他們和他們的子孫後代都死了嗎?”
秦始皇聽到這裡,心中一動,突然明白了什麼。
“你的意思是……”
扶蘇微微一笑。
“彆的不說,輔助秦穆公成就霸業,擊敗戎王,威服西戎的由餘,不就是戎族人嗎?”
“晉文公從晉國出逃的時候,接納他的第一戰不就是自認華夏的狄(翟)國國君嗎?”
“白狄建立的中山國,明明膚色白皙異常如西域人般,不也崇尚華夏之風,舉國上下皆能說一口流利雅言(周朝官話)嗎?”
扶蘇看了一眼蒙毅,以及其他大秦群臣,淡然道:
“炎黃擊蚩尤於涿鹿,此華夏之生也。”
“周公定禮儀於鎬京,此華夏之知也。”
“昔武王封千名諸侯,分華夏國人於城,野人於田,何也?”
“國人,知禮儀也。野人,被發左衽,斷齒刺字,不知禮也。”
“今之大秦,有國人、野人之分乎?無也。”
“何也?國人儘屠野人乎?非也。”
“薑氏太公尚,持三尺劍,誦周公禮,教化東夷。”
“齊國由斯而生,後得稷下學宮,諸子百家爭鳴,華夏文化之盛,莫過於此。”
“今之齊民,多為東夷後裔,口說雅言,寫篆字,承百家之道,是華夏邪?是也。”
“太伯入淮夷,建吳國。後得孫武寫《孫子兵法》於世,稱霸一時。”
“吳越舊民,今亦多越人後裔,長相與中原殊異。然江、淮之地,亦通行雅言篆字,四時祭祀華夏祖先。”
“吳越是華夏邪?是也。”
扶蘇定了定神,手指北方。
“若父皇有朝一日平定大漠南北,過得百年,大漠引弓之民儘說雅言,寫篆字,著夏服,四時祭祀華夏先祖,束發右衽。”
“兒臣想請問父皇和諸卿。”
“此,是華夏邪?又或,非華夏也!”
在場所有秦國大臣都愣住了。
扶蘇微微搖頭,抬高了聲調。
“若天下諸羌、戎、狄、胡儘說雅言,寫篆字,行周禮,四時祭祀華夏祖先。”
“則天下便是華夏之天下。”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扶蘇說到這裡,眼神明亮。
“吳氏兄弟、朱勇,隨父祖入華夏,為華夏戰至最後一滴鮮血,如何不是我華夏同袍?”
“諸位,以族類血脈而識人,除炎、皇直係血脈外,天下豈有純血之華夏人乎?你我亦恐非華夏也。”
“以文明禮儀而識人,執三尺劍而教化禮儀,則天下儘是華夏,華夏便是天下!”
扶蘇深吸一口氣,鏗鏘有力的開口。
“吳克忠、吳克勤、朱勇,自然是華夏。”
“你我,亦是華夏。”
“華夏,海納百川,有容乃大!”
“若諸位依舊執著於什麼蒙古、匈奴、百越血脈。”
“扶蘇,便要嘲笑各位了。”
“泱泱華夏,炎黃後裔,心胸為何如此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