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中,一座名貴而曆史悠久的宅子。
這宅子上,掛著兩幅牌匾。
最
更上方的牌匾是【長平侯府】。
長平侯,在大漢是一個非常特殊的爵位。
姓衛,又被封過長平侯的人,他的名字叫做——衛青!
此刻,這座牌匾的下方,府邸的當代主人們正在畢恭畢敬地聆聽著來自皇宮之中的聖旨。
“……衛氏一族,勞苦功高。著舉族遷徙中山國,為朕世世代代鎮守當地!”
聽到這個旨意之後,衛氏眾人麵麵相覷。
前來傳旨的甄豐皺起眉頭,對著最前方的當代長平侯衛寬道:
“還不接旨?”
衛寬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對著甄豐道:
“甄大人,我衛氏乃是陛下外戚,理當駐守京師為陛下羽翼。”
“這前往中山之事,是否請甄大人向安漢公陳情一二,申請再議?”
甄豐麵無表情地看著衛寬,冷冷道:
“此乃太皇太後和陛下的旨意,與安漢公何乾!”
“衛寬,爾不要以為爾是外戚,就吃了熊心豹子膽,想要抗旨不遵!”
衛寬正想說些什麼,眼角餘光突然發現街邊有兵甲的光芒在閃爍。
衛寬心神劇震,趕忙彎下腰,恭敬道:
“臣遵旨!”
等甄豐離開之後,衛寬無可奈何地轉過身來,對著麵前表情沮喪的衛氏眾人開口。
“都回去準備一下,即日動身吧。”
一名年輕的衛氏男子極為憤怒地開口。
“父親,難道就這麼讓王莽胡作非為?”
衛寬默然片刻,輕歎一聲。
“不然呢?安漢公現在是天下公認的道德楷模和聖人,而且還大權在握。”
“他若是殺了我們衛氏全族,天下人不但不會給我們鳴冤,還會歡呼雀躍,覺得衛氏死有餘辜!”
衛氏在場的所有人聞言,都說不出話來。
衛寬定了定神,緩聲道:
“無妨,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安漢公終究也不可能一直得勢下去!”
甄豐回到安漢公府,朝著王莽彙報。
“陛下,衛氏一族已經接旨,不日就將離開長安,前往中山國就封!”
王莽嗯了一聲,沒有開口說話。
倒是一旁的王舜頗為高興,笑道:
“如此甚好。衛氏一族畢竟是衛青之後,又是陛下外戚,在朝中威望不可小覷。”
“如今衛氏一族離開,就再也沒有人能妨礙主公的大業了!”
大堂之中,一陣歡樂氣氛。
但也就在此時,一陣腳步聲響起,王莽長子王宇衝了進來。
“父親,你為何要這麼做!”
麵對王宇突如其來的質問,在場三人都是一愣。
王莽皺起眉頭,頗為不滿地開口。
“宇兒,怎麼能在兩位大人麵前失態,還不快快向兩位大人道歉!”
王宇臉色潮紅,朝著王舜和甄豐拱了拱手,隨後對著王莽開口。
“父親,您將衛氏一族驅逐出長安,究竟是為什麼!”
“您向姑奶奶保證過的,將來會把朝政還給陛下的,難道您說過的話都不作數了嗎?”
王莽臉色一沉,冷冷道:
“朝政大事,豈是你一個毛頭小子能置喙的?出去!”
幾名侍衛出現,但顧忌王宇的身份,不敢上前。
王宇表情憤怒,大聲開口:
“父親,是您教導我的,作為臣子,就應該要對大漢忠誠,要侍奉皇帝陛下,絕無二心!”
“為何您如今所作所為,卻和您教導我的東西背道而馳!”
王莽被自己兒子接連質問,終於也控製不住表情,大怒之下拍了桌子。
“逆子,你就是這麼和你父親說話的?給我滾出去!”
王舜和甄豐兩人在一旁見勢不妙,趕緊上前勸架,各種打圓場說好話。
王宇可是王莽的嫡長子,若是王莽當真成了大事,王宇就是兩人下一代主君,兩人自然是以緩和勸說為主。
但這種勸說卻並未起到效果。
王宇一咬牙,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父親,當臣子的就要做到臣子的本分,如今您已經越界太多了。”
“還請父親及時回頭,不要成為比霍光更讓人不齒的臣子!”
王莽看著跪在地上的王宇,氣得渾身發抖。
“孽障,老夫怎麼養出了你這麼一個孽障!”
王宇梗起脖子,大聲道:
“父親,二弟已經因為您而死了,難道您真的想要王家全部都為您陪葬嗎!”
“父親,聖賢在書中給我們的教導,難道您真的全部都忘記了嗎?”
王莽氣得臉色發青,終於忍無可忍,一腳踹在了王宇的肩膀上。
“逆子,給我滾出去,滾出去!”
大堂之中頓時亂成一團。
【王莽萬萬沒想到,就在他緊鑼密鼓的進行著篡位各項事宜的時候,他心目中最出色的接班人長子王宇,竟然成為了他最大的反對者!】
王宇被趕了出去,卻並沒有放棄,而是去找到了自己的恩師,大儒吳章。
王宇憂心忡忡地開口:
“恩師,我已經多次勸說過父親了,但他壓根執迷不悟,該如何是好?”
吳章聞言,撫須長歎一聲。
“安漢公如今乃是當世楷模,若是能匡扶大漢,將來必能善終,如孔夫子一般福澤遍及代代王氏子孫。”
“可行差踏錯,就在一念之間。”
“若是公子無法勸說安漢公迷途知返,王家……唉!”
王宇聞言,年輕的臉龐上露出掙紮表情。
過了片刻,他輕聲開口。
“恩師,弟子還有最後一計。”
“無論如何,也一定要讓父親醒悟過來!”
夜色中,王莽府邸的大門處,兩盞燈籠懸掛。
【安漢公府】的牌匾在燈籠的照耀下,散發著淡淡光芒。
突然,一個身影悄然接近。
緊接著,這身影拿出了一個銅盆,朝著大門和牌匾,用儘全力的一灑。
嘩啦啦一聲,大門和牌匾頓時被紅色的鮮血浸染。
血液將牌匾和大門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緩緩流淌而下。
做完這一切之後,那道身影剛想離去,轉過身來,卻被無數火把包圍。
王邑表情陰冷,注視著被火把照耀出來的身影。
“呂寬,你瘋了嗎,竟然行此大逆不道之舉!”
很快,蓬頭垢麵被五花大綁的呂寬,就給押到了王莽麵前。
王莽雙目中似乎要噴出火焰,死死地盯著呂寬。
“呂寬,究竟是誰指使你這麼做的!”
呂寬冷笑一聲,怒視王莽。
“安漢公,你篡位之心,世人皆知!”
“我不過是出自良心,想要警示於你!”
“若你執意一條路走到黑,今日之事,就是上天對你的警示!”
王莽大怒,猛然拔出王邑腰間長劍,一劍洞穿了呂寬的胸膛。
看著呂寬緩緩倒地,王邑愣了一下。
“主公,還沒來得及審出呂寬的幕後主使呢。”
王莽麵無表情地將長劍丟在地上,冷冷開口。
“還能有誰?”
“呂寬是王宇那個逆子的妻舅,此事定然是那孽障在背後主使!”
“來人,給我把那個孽障立刻逮捕下獄,我親自審問!”
牢獄中,王莽表情陰冷,看著麵前的長子王宇。
“孽障,你為何鬼迷心竅,執意和為父作對!”
王宇被打得鼻青臉腫,牙齒都掉落幾顆,聞言勉強張嘴說話,有些漏風。
“父親,該醒悟了……”
“我們王氏是臣子啊,我們輔佐過始皇帝,輔佐過大漢曆代先皇。”
“臣子,就應該世世代代做好臣子的事情。”
“父親,請不要篡位,請給王氏最後一點活路!”
王宇的哀求,在牢房中回蕩著。
王莽安靜地聽著王宇的話,臉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孽障,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生下你來。”
“你和王獲一樣,都是廢物,真正的廢物!”
王莽說完,右手緩緩地從旁邊的桌案上拿起了一個青銅酒爵。
這一刻,王莽的臉色無比陰森。
“孽障,就該死。”
“去死吧!”
王莽走上前去,將青銅酒爵之中的酒強行灌入了王宇口中。
很快,王宇七竅流血,頭顱緩緩向一旁垂倒,再也無法動彈。
當的一聲,王莽手中青銅酒爵落地,整個人踉蹌後退,摔倒在地。
“我做了什麼?”
王莽猛然捂住了自己的臉龐,露出了無比懊惱的表情。
囚室之中,似有隱約哽咽聲傳出。
突然,囚室門口被敲響,王邑的聲音從外麵傳來。
“主公,主公?”
“主公你還好嗎?”
囚室之中頓時變得安靜。
過了片刻,王莽的聲音響起。
“進來。”
王邑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看到王宇的屍體,不由臉色大變。
“主公,這……”
王莽緩緩轉過身來,臉上的表情極為平靜,淡淡開口。
“把這個孽障埋了吧。”
說完,王莽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這間囚室。
片刻後,王莽坐在了馬車上,緩緩朝著安漢公府而去。
馬車經過皇宮,他注視著高大的宮牆,雙目中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等宮牆消失在視線中,王莽輕聲自語。
“我是對的……”
“大司馬,安漢公,救不了這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