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發呆的劉秀,劉良歎了一口氣,摸了摸劉秀的腦袋。
“好好讀書,孩子。不管怎麼樣,在這個時代,隻要能讀書識字,總是有出頭機會的。”
劉走了進來,表情也不再吊兒郎當,嚴肅道:
“叔父,咱們還是去縣衙那邊打聽一下為好。”
“朝廷就算把全部田地收回去,也得有人幫他們種才能長出糧食啊。”
劉良一拍大腿。
“對對對,是這個道理。”
“李家大哥不就在縣衙嗎,走,咱們去打聽打聽。”
說完,兩人急匆匆地離開。
很快,兩人去而複返,臉上的表情都好了不少。
“已經確定了,今後咱們大漢重新實行井田製!”
“井田製?”聽到這個說法,劉秀的二哥劉仲頗為不解。
劉秀想起什麼,脫口而出。
“莫非就是之前周朝時候用的井田製?”
劉良點了點頭,笑道:
“對,井田製就是把田地分成公田和民田,民田分給民眾耕作,公田由所有民眾一起為國家耕作。”
“有了公田之後,我們耕作民田也不需要繳納稅賦了,公田的產出全部上交給朝廷就行。”
劉嘿嘿一笑,道:
“我有個一起耍的就在衙門辦事,到時候讓他給咱們安排幾塊好一點的民田。”
“之前叔父的田地也就是中田,咱們要是弄到幾塊上田,那日子就比以前更好過啦!”
聽著叔父和哥哥的話,劉秀如釋重負。
不管怎麼說,聽起來應該是不至於吃不起飯了。
隻是劉秀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此刻的少年卻又說不出來。
畫麵一轉,已經是長安城皇宮之中。
王莽頭戴皇冠坐在皇位上,對著麵前的幾名心腹大臣侃侃而談。
“前朝漢元帝、漢成帝、漢哀帝、漢平帝四朝不過五十三年,就有整整十六次流民大爆發。”
“漢成帝年間,河南河北大水,災民易子而食,此事為朕親眼所見。”
“但那時候的前朝貴族們在做什麼?在飲酒作樂,甚至以射殺流民作為狩獵節目!”
聽著王莽的話,幾名大臣表情也是頗為嚴肅。
王舜感慨道:
“陛下所言極是,正所謂無恒產者無恒心,百姓沒有了田地成為流民,國家就沒有了賦稅和兵源,如此天下怎麼能不亂?”
王邑道:
“之前兩路叛賊之所以能短時間內聚攏三十萬兵馬,是陛下之過嗎?非也。”
“乃是前漢幾位昏庸皇帝造成的流民太多了,那些叛軍隻需要說一句造反有飯吃,那些餓肚子的流民哪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加入叛軍了。”
王莽感慨道:
“誰說不是呢?所以朕也沒有怪罪那些造反的底層,隻是誅殺了翟武等首惡。”
“再說回大臣和貴族們吧,匡衡年輕的時候鑿壁偷光苦讀詩書啊,可真的出人頭地了,當上了大漢丞相,又是什麼嘴臉?”
“朕派人查抄匡衡的家產,光是田地匡衡就足足有三十五萬畝地,三十五萬畝啊!”
“哦,還有哀帝一度想要禪讓的那個大司馬董賢,朕派人查抄董賢家產,單單是現金就有四十三億銅錢!”
“董賢入朝就任大司馬才兩年,竟然就能貪腐四十三億!”
“你們說,這些士族高官貪婪到這種地步,天下焉能不亂!”
劉歆連連點頭,感慨道:
“臣以前和陛下年少同行,親眼所見,某個郡縣之中九成的土地都是當地士族所有,剩餘的一成土地則被縣令和當地吏員占據。”
“數萬黔首百姓,要麼淪為士族的奴婢耕作,要麼就隻能成為流民。”
“真是富者家產億萬,貧者無阡陌之地立足。”
甄邯嗯了一聲,正色道:
“前漢名義上是三十稅一,但地方上的田地都被士族官員吞並了,這些士族官員根本就不會交稅。”
“故而,落到那些還有一些田地的黔首百姓身上的稅賦,實際上是十稅五!”
“每年的收成要上交整整一半給前漢朝廷作為稅賦,又有誰能在如此驚人的稅賦麵前支持下去呢?”
“臣也是親眼所見,許多黔首百姓一家幾口辛辛苦苦耕作一年,剩下的糧食甚至都不足以糊口!”
“前漢糜爛到這種地步,天下有誌之士又怎麼可能不擁護陛下改朝換代呢?”
王莽點頭,正色道:
“天下人把希望放在朕身上,朕又怎麼可能辜負天下人的期待?”
“這井田製,就是改革最重要的一步。”
“讓那些占據過多田地之人把田地全部吐出來,朕重新分配天下的田地,讓每一個民眾都擁有足夠的良田耕作。”
“如此,天下百姓自然安居樂業,大新國庫自然稅賦滾滾,兵源更是無需擔心了。”
群臣齊聲道:
“聖明無過陛下!”
王莽露出笑意。
“諸位,就讓我們來改變這個不公平的世界,讓大新王朝變得更加強盛吧!”
說話時,王莽的臉上閃動著一種叫做理想的光芒。
看到這裡,西漢世界之中,漢武帝咦了一聲。
“這小子,雖然是個亂臣賊子,倒也有些想法。”
一旁的劉據則有些半信半疑。
“大漢的未來,當今會變成這麼糜爛的地步?”
若是按照王莽的說法,大漢已經不單單是糜爛了。
簡直就是處於亡國的邊緣!
漢武帝哼了一聲,瞪著劉據道:
“還不是你這個臭小子做的好事!”
在漢武帝想來,大漢之所以衰敗,肯定是後來的皇帝們不行。
劉據是大漢的皇太子,這個鍋劉據不背,誰來背?
劉據聞言,不由訕訕。
霍去病看了劉據一眼,道:
“太子殿下是個仁君,想來沒有見過地方上的那些士族、貴族們是如何盤剝百姓的。”
衛青沉聲道:
“是啊,如今的大漢,其實土地兼並就已經相當嚴重了。”
衛青以前可是在自家老婆平陽公主府上當過馬奴,體驗和見識過最底層的大漢人民是如何掙紮求生的。
漢武帝瞪了衛青一眼,道:
“既然你知道這種情況,那你之前為何不說?”
衛青頓時有些尷尬,道:
“回陛下的話,臣畢竟隻是見識過一個小地方,並不掌握全天下的情況。”
漢武帝哼了一聲,接受了衛青的說法。
衛青畢竟隻是個負責打仗的,不是地方官。
想要讓他來發現地方上的弊病,確實有些強人所難。
於是漢武帝又將目光投向丞相公孫賀。
“你是丞相,難道也對地方上的情況一無所知?”
公孫賀聞言,汗水頓時就滴了下來。
“陛下,臣確實略知一二,但這件事情不好解決啊。”
漢武帝大怒道:
“有什麼不好解決的,難道這個天下還有人能和朕的意誌作對?”
公孫賀額頭的汗水越冒越多。
最近漢武帝對公孫賀的責罵是越來越多了,按照這種情況下去,公孫賀當丞相的日子屈指可數。
最慘的是,被漢武帝罷免丞相的幾個前任,可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公孫賀一咬牙,開口道:
“陛下有所不知,導致土地兼並最嚴重的人,就是——陛下您啊!”
此話一出,大殿之中的群臣直接全部低頭。
沒有一個敢大喘氣的。
漢武帝不敢置信地看著公孫賀。
“你說什麼,朕?”
“朕怎麼可能會助長土地兼並!”
公孫賀話都說出來了,心一橫,乾脆直接全部抖摟出來。
“元朔六年,冠軍侯初戰告捷,您割南陽郡穰縣的廬陽鄉、宛縣的臨駣聚給冠軍侯作為侯國,總計土地三萬畝。”
“元狩二年春,冠軍侯出戰獲勝,您又加封給冠軍侯四萬畝。”
“元狩二年夏,冠軍侯在祁連山大獲全勝,您一次性加封給冠軍侯十萬畝土地。”
“元狩四年,冠軍侯封狼居胥,這一次您也加封給冠軍侯十萬畝土地。”
“元狩八年,冠軍侯征服西域直達蔥嶺,您再給冠軍侯加封了整整二十萬畝!”
“單單是冠軍侯一個人,名下的土地就已經四十七萬畝土地。平陽侯(衛青)的名下土地也超過了三十萬畝,兩人加起來已經七十七萬畝了。”
“這還不算您賞賜給其他出征將軍的土地,若是全部都算起來,已經超過了一百萬畝。”
公孫賀說到這裡,看著表情漸漸有些僵硬的漢武帝,無奈道:
“陛下,大漢一戶人家往往不過百畝之地,關中一戶人家更是隻有五十畝甚至是三十畝土地。”
“短短幾年,大漢一百萬畝土地就已經從百姓手裡轉入那些戰功赫赫的將軍手中。”
“這還不算您對大臣們的賞賜呢。”
“您說,後世的皇帝再繼續封賞的話,百姓還能剩多少土地呢?”
漢武帝說不出話了。
這位千古大帝,此刻的心情相當複雜。
江充在一旁聽不下去了,怒道:
“丞相大人,你是指責陛下才是導致大漢土地兼並的罪魁禍首嗎?”
公孫賀雖然是丞相,但隻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花架子。
江充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若是能借機扳倒公孫賀,江充就有了上位丞相的機會!
漢武帝沉聲開口。
“江充,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