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莽那個亂臣賊子比起來,張居正簡直就是臣子儘忠的表率啊。”
貞觀世界之中,李治也發出了和劉恒類似的感慨。
對此,坐在皇位上的李世民笑了笑,道:
“張居正的結局其實早就注定了。”
啊?李治疑惑地看著自家父皇。
“父皇,難道就不存在朱翊鈞看破張居正苦心和忠心,最終張居正得以善終的結局嗎?”
李世民嗬嗬一笑,點頭道:
“這個確實是不存在的,無忌,你和為善說說吧。”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道:
“殿下,張居正的問題其實並不在於對皇帝的嚴厲管教,而是在於從萬曆元年到萬曆十年,天下臣子隻知道張居正,不知道萬曆皇帝。”
李治悚然一驚,後背突然沁出冷汗。
長孫無忌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無論是考成法還是一條鞭法,這種涉及到國家根本製度的改革,都應該是由皇帝來進行推動的。”
“而張居正卻借助自己當時的權力,等於繞過了皇帝,擅自改變了大明的國家根本製度。”
“對臣子來說,這是越權了。無論是萬曆皇帝,還是其他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容得下張居正的。”
在場的其他大唐臣子同時點頭。
房玄齡正色道:
“張居正的初衷是好的,他的改革也是卓有成效的,但他也確實越權了,逾越了作為臣子應該有的本分。”
李治聽得頗為無語,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按照這種說法,難道作為臣子,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整個國家被昏君帶著衰落甚至滅亡,但卻什麼也不做?”
“這就是臣子的本分?”
這一次,回答李治問題的是坐在皇位上的李世民。
“你說的沒錯,為善。這就是臣子的本分。”
大明世界。
朱棣皺眉,頗為不滿地開口。
“這個朱翊鈞,也太不像話了。”
“才剛剛親政,就打算對自己的恩師下手了嗎?”
朱高熾頗為認同地點頭。
“朱翊鈞這小子,連最基本的尊師重道都不會,實在是太過分了。”
麵對著兒孫的吐槽,朱元璋哼了一聲。
“你們懂什麼?翊鈞不是不懂尊師重道,而是因為張居正越權了。”
“考成法、一條鞭法,固然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但無論如何也不應該由一名臣子來主導,來推動。”
朱棣深吸一口氣,正色道:
“父皇,兒臣是真的不認可您這些話。”
“臣子也是可以為大明做出貢獻的呀。”
朱元璋笑了笑,緩緩開口:
“老四,朕隻問你一句。”
“考成法考出來的官吏,還有那些一條鞭法受益的老百姓,是更願意聽張居正的話,還是聽朱翊鈞的話?”
朱棣如遭雷擊,說不出話。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和尚未成年的小皇帝相比,一直在執政做事的內閣首輔張居正,顯然才是更得人心的那個。
朱高熾胖臉也是一抖,沒來由地想到一句話。
得人心者,得天下!
朱元璋歎了一口氣。
“張居正之能,朕難道看不出來嗎?”
“朕又沒瞎!”
“但張居正啊,確實是做過了。”
“不是朱翊鈞容不得他,是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坐在皇位上,都容不得他。”
停了一會,朱元璋又緩緩開口。
“他確實堪稱伊尹、周公,也是朕看了三部大明盤點視頻中,唯一一個朕發自內心認可,覺得擁有丞相之才的能臣。”
“隻可惜,大明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伊尹和周公的容身之處了。”
朱棣張了張嘴,本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卻隻能歎息一聲。
朱高熾安靜地坐在椅子上,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莫名其妙的想法。
皇權決定一切,真的是最好的辦法嗎?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在養病四個月之後,操勞國事多年的張居正終究還是走到了生命的儘頭。】
畫麵中,已經油儘燈枯的張居正,看著床榻前的諸多子女,突然伸手,握住了長子張敬修的手。
“孩子,老夫……對不住你。”
張敬修有些愣神,忙恭敬道:
“父親,您會好的,會沒事的。”
張居正艱難地笑了笑,抬起頭,摸了摸張敬修的腦袋。
“記住我的話,老夫走後,你……要好好活下去。”
說完這句話之後,畫麵漸漸暗淡了下去。
【萬曆十年六月十日,張居正被萬曆授予太師之位,他也由此成為整個大明王朝唯一一個生前獲封太師、太傅職位的臣子。】
【十天後,大明太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張居正去世。】
禦書房。
“張先生去世了……”
朱翊鈞聽著這個早就預料到的消息,心情卻頗為複雜。
沉默許久之後,朱翊鈞對著麵前幾位司禮監大太監和內閣大學士們道:
“明日輟朝。”
無人反對,所有人都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大學士申時行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陛下,關於張閣老的諡號,還請聖裁。”
到了張居正這種級彆的重臣,死後都會由皇帝親自議定一個諡號,作為這名臣子人生的總結。
這個習慣其實是來源於皇帝,皇帝死後都會有一個諡號,對整個王朝做出特彆巨大貢獻的皇帝死後還能擁有廟號。
臣子能獲得諡號,其意義就相當於皇帝獲得廟號,是代表整個王朝對這名臣子一生功績的認同。
朱翊鈞表情平靜地點頭。
“確實是該給先生一個諡號。”
“內閣有什麼提議嗎?”
申時行忙道:
“臣等商議過後,認為‘文正’當是最合理的。”
諡號也有很多種,到大明時期,主要分“美諡”(上等),平諡(中等),惡諡(下等)三種。
諡號既然是總結一聲,那裡麵的規矩就很多了。
南北朝之前,臣子的諡號大多就一個字。
文官的最高級諡號就是“文”,武將的最高級諡號就是“武”。
從大唐開始,兩個字的諡號逐漸成為主流。
武將的最高諡號,被公認為是“忠武”。
“忠武”這個諡號第一次出現,在西漢時期被授予匈奴人莎車王延。
能被西漢朝廷特地發明出來授予一個匈奴人,說明這個諡號最開始其實不算特彆好,至少不可能是武將第一的諡號。
直到後來,有一個人在死後被追諡為“忠武”。
後世武將從此隻認“忠武”二字最高,不認其他諡號。
這個人,就是蜀漢丞相諸葛亮。
文官這邊的諡號,並非來自眾人發自內心的認可,而是來自朝廷冊封。
宋朝宰相司馬光經皇帝許可,宣布“文正”為文官所能獲得的最高級諡號。
“文正”這個諡號原本其實叫“文貞”,但因為“貞”字和宋仁宗趙禎的名字同音,為避諱便從“文貞”改成“文正”。
唐朝時獲得“文貞”諡號的,便有大名鼎鼎“以人為鏡”的魏征。
宋朝時獲得“文正”諡號的,也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範仲淹。
故而大明眾臣商議之後,認為張居正也應該被授予“文正”。
聽到申時行的話之後,朱翊鈞卻皺起了眉頭。
單單從表情就能看出來,朱翊鈞並不情願!
一旁的內閣大學士張四維雖然也姓張,但和張居正的關係反而比較一般,見狀心中一動,開口道:
“張閣老名字裡有個‘正’字,文正這個諡號也有一個正字,是否衝突了?”
“陛下,臣以為或許可以另選一個字。”
朱翊鈞表情立刻就變得放鬆下來,咳嗽一聲道:
“張卿家言之有理,就以‘文忠’為張先生的諡號吧。”
朱翊鈞話語落下,眾人頓時安靜。
過了片刻,申時行有些猶豫地開口。
“陛下當真要選用文忠嗎?”
“文忠”這個諡號,當然也是上等的美諡。
但和文官第一的“文正”相比,就顯得比較一般了。
馮保忍不住道:
“陛下,老奴覺得還是‘文正’最為穩妥。”
看著馮保的老臉,朱翊鈞心中沒由來地一陣怒火,脫口而出。
“就選文忠,此事不必再議!”
【張居正死後,諡號“文忠”,追贈上柱國。】
一幕幕畫麵浮現。
有年輕的張居正考中進士意氣風發;有中年的張居正鬱鬱不得誌遊曆民間見識百姓疾苦;還有和高拱同坐申明誌向的張居正;初入內閣小心翼翼的張居正;終為首輔大刀闊斧改革的張居正;以及最後衰老垂死的張居正。
一行行字幕同時浮現而出。
【張居正,是大明兩百七十六年曆史上最為特殊的一名臣子。】
【他本有機會支持高拱奪取相權,成為又一個霍光、王莽一般的權臣,卻在關鍵時刻背刺了高拱,終結了自己走向權臣的最好機會。】
【他雖隻是內閣首輔,又說服了李太後和馮保,將朝政大權集於一身,超越了內閣製度本身,獲得了和權臣一般無二的權力。】
【他雖然擁有權臣般的權力,但卻從未覬覦過皇位,隻是將這份權力用以推行改革,改善民生。】
【人無完人,張居正也並不是沒有缺點。他生活奢靡,家財眾多,大量提拔親信排除異己,一度架空了皇權。】
【他的改革也被海瑞等人指責為治標不治本,並沒有從根子上改變導致大明衰落和滅亡種種不利因素。】
【但必須要承認,在嘉靖朝四十五年的混亂後,已經搖搖欲墜,本該在立國兩百年之際走向終結的大明,正是由於張居正力挽狂瀾,才得以成功再續命七十年。】
【張居正,當之無愧的明朝第一首輔,亦是明朝第一能臣。】
大明世界。
長久的沉默後,朱棣突然暴起,一腳踹翻了麵前的桌子。
“文忠?”
“他娘的,怎麼會是文忠?”
“朱翊鈞這個臭小子王八蛋,若是俺碰到他,非把他的尿都攥出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