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檜努力地暗示,不,是瘋狂明示完顏撻懶。
我,秦檜,忠心的狗!
彆殺我。
我可以當一輩子大金的狗!
完顏撻懶看著麵前的秦檜,搖了搖頭,心中不覺有些鄙夷。
真是一條隻會搖尾乞憐的狗!
但完顏撻懶並沒有生氣,反而覺得這很好。
如果不是一條害怕大金、忠誠大金的狗,怎麼能完成接下來的任務呢?
完顏撻懶淡淡道:
“我並不是在和你開玩笑,你要記住,你回到宋國之後的任務。”
“打壓宋國之中所有的主戰派,儘可能讓宋國割讓更多的土地給大金。”
“如果你做不到……”
完顏撻懶悠然地拿出一個頭骨製成的酒杯,在手中一拋一拋。
這是楚州知府趙義。
“你應該知道會是什麼下場。”
秦檜嚇得膝行後退一步,心中充滿了驚駭。
過了好幾秒之後,他才回過神來,恭敬地開口:
“請主子放心,秦檜無論在任何地方,永遠都是大金和主子的奴才!”
完顏撻懶嗯了一聲,道:
“那就隻有最後一步了。”
“說說你回歸宋國的計劃吧。”
……
【金軍在兩淮一帶的攻城掠地,再度給趙構帶來了沉重的心理壓力。】
皇宮中,趙構看著麵前的幾樣素菜,表情踟躕。
這些素菜都是經過禦廚精心烹飪的,拿到任何一座酒樓都能賣出高價。
但趙構卻一點食欲都沒有。
一旁的宦官藍珪小心翼翼地開口道:
“大家,要不讓禦廚再上幾道肉菜?”
趙構身體震動了一下,斷然搖頭道:
“不行,朕已經決定了,要吃素為大宋祈福!”
說完,趙構帶著堅決而又視死如歸的表情,將這幾道加起來總價錢足以讓一戶普通農戶舒舒坦坦過上一年時間的素菜,各吃了幾口。
然後就擺手道:
“行了,都扔了吧。”
又過一會,呂頤浩走了進來。
“陛下,剛剛得到的消息,楚州被克,完顏撻懶的大軍即將南下。”
趙構頓時吃了一驚,忙道:
“不行,朕不能繼續在鎮江了,必須南下杭州!”
【在之前的苗劉兵變發生後,趙構對杭州這座城池心有餘悸,故而平定兵變後很長一段時間都停留在鎮江。】
【但隨著金軍兵鋒步步南下,貪生怕死的趙構戰勝了自己的心理陰影,又一次南逃奔竄到了杭州。】
【此時杜充已經領兵放棄汴京南下,趙構本就不敢返回汴京,此刻也是破罐子破摔,將杭州改名為“臨安府”,準備作為他將來的都城。】
【但無論趙構在哪,金軍的目標永遠都鎖定在他這位宋國皇帝身上。】
和州(安徽和縣)。
年輕的兀術身披甲胄,注視著南方。
“嗬嗬,撻懶這個廢物,成天就知道和那些大宋投降的文人一起吟詩作對,卻在楚州這麼一座小小的城池下碰了一鼻子灰,簡直就是大金的恥辱。”
“哼,我們不需要等他,自行進軍江南吧!”
聽著兀術的話,旁邊的金國眾將紛紛應是。
在完顏宗望死後,這位年輕的“四太子”以一個驚人的速度成長起來,在這一次的戰爭中大放異彩。
去年十二月,兀術受命平定淄、青等山東境內抗金武裝。
他領兵南下,一戰擊敗鄭宗孟的數萬義軍,攻克青州。
隨後在臨朐附近,兀術先破趙成領導的抗金武裝,隨後又大敗另外一支由黃瓊率領的義軍,占領臨朐。
一個月時間內,山東三支抗金義軍主力儘數被兀術擊破,“四太子”的威名響徹金國朝堂。
隨後兀術勝利班師,在渡青河之際,突然遭遇大宋河北三萬多義軍的襲擊。
兀術毫不慌張,指揮金軍反擊義軍並又一次取勝,屠殺義軍萬餘人,繼取濮州、開德府、大明府。
至此,山東、河北兩地的大宋抗金義軍主力都被兀術殺戮殆儘,兩地的抗金鬥爭陷入低穀,再也無法阻擋金國的統治。
緊接著,在這一次南征中,兀術作為完顏宗輔麾下的先鋒大將之一,在大宋淮南西路如入無人之境,一路過來接連攻克大宋三十四座大小城池。
以至於到了後來,兀術所到之處,大宋所有州縣望風出降,完全沒有任何人敢抵抗!
和完顏撻懶相比,兀術的光芒無比奪目而耀眼!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兀術將會接替二哥完顏宗望,成為大金國新一代的戰神!
一名金國將軍恭敬開口道:
“四太子,咱們接下來從哪裡渡江呢?”
兀術掃了一眼麵前的地圖,嘴角微微掀起。
“聽說宋國剛剛晉升了一個宰相叫做杜充,說是什麼大宋戰神?”
“嗬嗬,杜充不是在建康一帶進行防守嗎?那我們就去建康城,會一會他!”
“好了,接下來你們的任務就是鞏固地盤,多多搜集船隻,準備渡江!”
“還有,給我抓到足夠多的宋人,讓他們給我們運輸糧食,打造船隻!”
眾將紛紛領命。
【金軍占據和縣,長江一帶遭受了嚴重威脅。】
【此時,在西部戰場,完顏拔離速率領耶律馬五等人從黃州(湖北黃岡)渡江南下,隨後水陸並進直撲江州(江西九江)。】
【駐守在江州的大將劉光世被金軍嚇得膽怯,根本不敢和金軍作戰。】
【金軍經過江州,繼續進攻洪州(南昌),正在洪州避難的隆裕皇太後等人隻能繼續南逃吉州(吉安),隨後又逃到虔州(贛州)。】
【負責護衛隆裕皇太後等人的楊惟忠所部兩萬宋軍,竟然在聽說金軍到來之後自行潰散逃亡,以至於隆裕皇太後路上不得不以當地村民作為轎夫逃亡,隨行的三百多宮女嬪妃死亡餓死和失散大半。】
畫麵一轉,到了洪州(南昌)之中。
這座城池,如今已經是人間煉獄。
完顏拔離速所率領的金軍在洪州大肆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街道和宅院之中,四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宋人屍體。
經過幾日屠城,許多屍體曝屍多日,散發出陣陣惡臭,還有蛆蟲在體內鑽來鑽去。
完顏拔離速剛剛在一名宋女身上發泄完畢,心滿意足地來到前堂,和眾將議事。
耶律馬五笑嗬嗬地開口道:
“大將軍,這一次真是太爽了,一路殺一路搶,簡直和之前在揚州時候一樣!”
對完顏拔離速和耶律馬五來說,五百輕騎破揚州,絕對是他們人生之中的輝煌事跡!
完顏拔離速哈哈大笑,道:
“揚州那種經曆,真真是來上一百遍也不嫌多啊。”
“嗯,洪州這邊的女子還是不如揚州那邊更帶勁,不過比起咱們在北方的那些婆娘,還是舒坦多了。”
諸多金軍將領連連點頭,大聲讚成。
“誰說不是呢?我都後悔成家早了。”
“找個江南的宋人婆娘伺候一輩子,那才叫舒服呢。”
“真希望大金早點統一天下,我一定得想辦法在江南當官,一天換一個宋人婆娘睡覺,那才是神仙般的日子呢。”
諸多金國將軍笑著交流了一會,隨後才將重心放在了戰爭之中。
完顏拔離速沉吟片刻,道:
“我們就不繼續南下了。”
眼下的情況,另外兩路兀術和完顏撻懶都還在長江以北,隻有完顏拔離速在長江以南。
按照之前完顏宗翰和完顏宗輔兩位主帥的計劃,完顏拔離速的任務就隻到攻克洪州。
東邊的建康,屬於兀術的目標。
完顏拔離速可沒那個膽子,去和大金開國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四太子”兀術搶功。
其實他還可以南下去追擊隆裕皇太後等人,但從洪州南下前往吉州和虔州,儘是山脈沼澤和湖泊,還有讓人聞風喪膽的瘴氣。
完顏拔離速可不想讓自己英年早逝。
頓了頓,完顏拔離速笑道:
“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接下來你們就各自分兵吧,能搶多少算多少。”
“你們有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之後,我們渡江北撤!”
【在劉光世毫無作為的縱容下,完顏拔離速所部先後荼毒江南西路、荊湖南路和荊湖北路上百座大小城池,隨後滿載而歸,帶著數不清的財物和數萬俘虜渡江北返,圓滿地完成了任務。】
【十一月,兀術終於完成了所有渡江前的準備。】
兀術看著麵前諸多早就已經按捺不住的金軍將領,沉聲道:
“明日渡江!”
建康城。
嶽飛快步進入一座裝修富麗堂皇的大宅。
“杜相公何在?我要求見杜相公。”
很快,嶽飛就見到了杜充。
此時的杜充滿身酒氣,麵前是諸多美酒佳肴,看到嶽飛來之後醉醺醺地開口:
“鵬舉啊,你來了。”
“快坐,和老夫喝上幾杯。”
杜充這段時間心中也是相當苦悶的。
原本以為從汴京跑出來,就不會碰上金人了。
沒想到這金人一路勢如破竹,竟然都從黃河以南打到長江以南來了!
嶽飛這時候哪裡有心情喝酒,他帶著急切的表情道:
“大人,洪州又告急了,百姓被完顏拔離速等金軍荼毒,還請大人速速出兵救援啊!”
杜充嗬嗬一笑,滿不在意地擺手:
“你這就不懂了吧,洪州是劉光世駐守的地盤,老夫若是派兵過去,那劉光世可就要彈劾老夫搶功了!”
“劉光世是左相呂頤浩的人啊,老夫這個右相位居呂頤浩之下,該有的分寸還是要有。”
“官場嘛,就這點事。誰的範圍誰負責,沒有陛下和呂頤浩發話,老夫是絕對不能越界的,懂嗎?”
嶽飛聞言,半信半疑。
信,是因為嶽飛很清楚,官場上確實有類似的潛規則。
疑,則是因為經過這段時間,嶽飛漸漸覺得杜充這家夥恐怕並不是真心抗金,而是發自內心地害怕金人,不敢和金人交戰,所以才不出兵救援洪州。
嶽飛很快就收回心思,又開口道:
“大人,剛剛得到的消息,金賊兀術所部在北岸的馬家渡大量集合船隻,恐怕不日就要渡江。”
“還請大人立刻派出兵馬前往馬家渡一帶防禦,絕對不能讓金人渡江啊!”
杜充聞言一怔,有些疑惑地看著嶽飛:
“本官都沒有收到這個消息,你是怎麼收到的?”
嶽飛心中大為無語。
杜充自從來到了建康城後,幾乎每天都是深居簡出,飲酒作樂。
無論是軍務還是政務,尋常人想要見到這位右相都是千難萬難。
甚至有不少建康城中的宋國將軍、官員們嘲諷杜充是“掩耳相公”,說這位大宋右相隻要自己把耳朵掩起來,金軍不斷進攻的消息就傳不到他腦子裡了。
至於對金軍渡江的防備……
杜充的做法就是沒有防備!
杜充麾下如今七八萬兵馬,全部都集中在建康城方圓五十裡之地。
從建康沿著長江逆流而上的幾百上千裡之地,杜充壓根沒有一兵一卒,隻不過是以大宋右相的命令傳令沿江各地,讓各地的官員“自行警戒守備,遇事上報建康”。
這其實非常離譜。
坐擁七八萬大軍不去守備,反而讓各地的縣令知府自行守備?
嶽飛深吸一口氣,道:
“這是下官派出去的斥候偵查得知。”
杜充哂然一笑,道:
“簡直就是胡說!那兀術都已經在江北幾個月了,要渡江他早就渡江了,怎麼會拖到現在?”
“馬上就年底了,完顏拔離速都撤退了,兀術也會很快撤退的。”
“此時若是出兵,豈不是激怒了兀術,讓他繼續南下?”
聽著杜充滿嘴的歪理,嶽飛再度震驚了。
不是,金人南侵,大宋出兵保衛防線是理所當然的。
怎麼大宋出兵還會變成激怒金人了?
嶽飛言辭懇切地開口:
“大人,兀術這幾個月一直都在搜集戰船,此事眾所周知。”
“臣的斥候親眼見證,兀術從之前不到一百艘船,如今已經擁有上千大小船隻。”
“他一定會南下的,而且就在這幾天啊杜大人!”
杜充大怒,直接拍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