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這麼遠的距離，在如此吵嚷的戰場上，嶽飛當然是聽不到的。
但嶽飛看懂了。
下一刻，嶽飛沉聲下令。
“擂鼓，全軍出擊！”
咚咚咚！
震天的鼓聲響起。
大宋右路軍齊齊壓上，瘋狂對金軍發動突擊。
在張憲舍生忘死衝鋒的感染下，在目睹了自家弓弩手對金軍的瘋狂壓製後，其餘宋軍縱然平日裡再怎麼怯懦，如今也是熱血沸騰。
打不過猛虎也就罷了，痛打落水狗誰還不會？
“殺金狗！”
江南大地上，宋軍席卷而至。
金軍被衝得陣型大亂，任憑對麵那名萬夫長如何捶胸頓足大喊大叫，依舊無法改變頹勢。
嶽飛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中長槍。
作為主將，嶽飛本該坐鎮後方，運籌帷幄。
但嶽飛不想。
他要親手格斃麵前這名金軍萬夫長。
他要為所有曾經被金人戰死的同袍，報仇雪恨！
他已經等了很久很久。
每一天過的都無比煎熬。
嶽飛不願再等。
就在今天。
就在此時此刻！
嶽飛深吸一口氣，正準備下令突擊，眼角的餘光突然瞥到一名傳令官飛馳而來。
這名傳令官表情倉惶無比，眼眶通紅，對著嶽飛大叫。
“嶽統製，陳淬大將軍已經戰死，你快領兵撤退，要不然金國中軍就要殺過來了！”
“什麼？”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直接把嶽飛震得頭腦空白。
三萬宋軍的主將，竟然死了？
鏡頭一轉，金幕中出現了一行字幕。
【一刻鐘前。】
陳淬位於前線，正在指揮麾下軍隊奮力作戰。
“衝上去，都壓上去！”
“敵人右路軍已經被嶽飛壓製住了，我們頂住他們，給嶽飛的勝利爭取時間。”
“隻要嶽飛能擊潰敵軍左路，我們就能贏！”
陳淬為了鼓舞士氣，不惜親自抵達距離雙方交戰最前線隻有一百步左右的地方。
帥旗就在宋軍最前線將士們的身後飄揚！
這一幕讓宋軍將士們士氣昂揚，奮力迎戰。
將為軍膽！
當主將和前線將士們同在，縱然將士們依舊心懷恐懼，他們也依舊敢於和敵人殊死搏殺。
就在雙方僵持不下時，突然從戰場左側殺出一支金軍。
這支金軍猶如一把尖刀，重重地刺在了陳淬軍的左側，頓時讓陳淬率領的大宋中軍變得混亂。
陳淬大驚失色，怒吼道：
“該死的，左側怎麼會有敵人？”
“王燮呢？王燮這個家夥在做什麼？”
按照之前的安排，王燮所部一萬三千宋軍，本該牢牢地護住陳淬中軍的左翼。
那就不可能會有金軍突然出現，攻擊陳淬左翼！
一名斥候策馬狂奔而至，大叫道：
“陳將軍，不好了！”
“王燮那個混賬東西，金軍才剛剛衝鋒，他就直接逃跑了！”
“咱們的左路軍已經全部潰散了！”
“啊？”陳淬目瞪口呆。
一萬三千人，打都沒打，主將就逃了，全部潰散了？
此時，從左翼洶湧而來的金軍，已經把大宋中軍衝得亂七八糟。
陳淬周圍的將領們臉色發白，竟然各自逃亡。
陳淬親衛隊長大叫道：
“將軍，快撤吧，不然要來不及了！”
陳淬臉色變了又變，沉聲道：
“不行，不能撤。”
“嶽飛還在進攻，我們若是撤了，嶽飛所部必然會被金軍包抄全殲！”
親衛隊長還待說些什麼，陳淬大聲下令：
“快，去通知嶽飛，就說本將軍在這裡為他斷後，讓他帶著右軍撤退！”
陳淬想得很清楚。
自家中軍已經被金軍衝進來，兩軍攪和在了一起，想要完整撤退幾無可能。
但嶽飛的右軍正把金國左軍打得節節敗退，以嶽飛的能力，是足以率部完整撤退的！
陳淬深吸一口氣，對著還在遲疑的傳令官大叫道：
“告訴嶽飛，本將軍已經死了，讓他為了大宋保留一些火種，快去！”
傳令官雙目含淚，對著陳淬顫聲道：
“爹，孩兒走了！”
說完，這名年輕的傳令官頭也不回，策馬朝著右軍狂奔而去。
陳淬看著傳令官的背影消失在滾滾煙塵之中，露出笑意。
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親衛們，陳淬歎了一口氣。
“你們趕緊走吧，還來得及！”
親衛們置若罔聞。
陳淬大怒：
“都給老子滾，現在就滾！”
親衛隊長也不著急了，聞言反而哈哈一笑。
“將軍說的這是什麼鳥話？咱是您的親衛，還能拋下主將逃生的嗎？”
另外一名跟隨陳淬多年的親衛也笑道：
“行了將軍，你想死你就死，咱們不攔你。”
“咱們願意跟著你死，你也少在這裡放屁！”
諸多親衛紛紛笑了起來。
“將軍，聽到了嗎？彆放屁了！”
“真他娘的臭，臭不可聞啊。”
陳淬啞然片刻，搖頭失笑。
“他娘的，老子認識你們第一天就知道你們是一群狗嘴裡吐不出象牙的狗東西！”
說完這句話，陳淬緩緩拔出了腰間長劍。
此時在他的麵前，宋國中軍被兩路金軍包抄狂攻，已經大量潰散。
數不清的金軍正在朝著陳淬的帥旗蜂擁而來。
陳淬長劍高舉，大聲道：
“大宋兒郎何在！”
諸多親衛齊聲道：
“大宋兒郎在此！”
陳淬長劍直指前方。
“衝鋒！”
下一秒，陳淬一馬當先，迎著潰敗而回的宋軍，迎著洶湧而至的金軍，發動了人生中的最後一次衝鋒。
大宋帥旗揮舞，奮然向前。
碩大的“陳”字，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
……
轟隆一聲，巨大的帥旗倒在地麵，被無數金軍馬蹄踏過，徹底消失在了塵煙之中。
一行行字幕緩緩浮現。
【馬家渡之戰，因王燮部臨陣脫逃，大宋主將陳淬戰死。】
【三萬餘宋軍之中，隻有嶽飛率領的右軍安全撤離。】
【金軍大獲全勝，順勢直逼建康城。】
建康城。
“什麼，陳淬死了？”
杜充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震驚了好幾秒鐘。
隨後，他立刻開口。
“那還等什麼，趕緊撤退！”
在諸多部下的簇擁下，杜充急匆匆地離開了臨時官邸，上了馬，一路狂奔離開了建康城。
杜充的身後，大量宋軍隨之離開。
建康城外的馬路上，一片混亂。
無數軍民逃亡，堵得水泄不通。
甚至有人一怒之下揮舞著刀劍，對著麵前所有擋路之人亂砍亂殺。
各種人性的醜惡，在這一刻爆發無遺。
城池東北，鐘山。
這裡有一處建康城外的小要塞，嶽飛率領殘軍撤退之後就駐紮在此地。
嶽飛站在要塞的城牆上，注視著遠方建康城大馬路上的亂象，沉默不語。
張憲快步而至，語氣急促。
“大人，杜充那個狗娘養的，聽到金軍到來之後就跑了！”
“咱們也趕緊撤退吧！”
嶽飛聞言，臉上的表情並沒有什麼波動，而是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他果然又要逃跑了，嗬嗬。”
嶽飛自嘲一笑。
這就是我嶽飛一路跟隨的大宋元帥……
不知何時，王貴等人也都來到了嶽飛身後。
“飛哥兒，杜充都跑了，我們怎麼辦？”
“統製大人，得趕緊拿個主意，金軍馬上就要來了。”
“要不然咱們乾脆進建康城去吧，守住建康城，和金狗拚了！”
嶽飛聽著眾人的話，眼神有些發散。
過了好一會，就在眾人七嘴八舌激烈爭執的時候，嶽飛突然開口了。
“傳令下去吧，咱們立刻南撤。”
“啊？”眾人聞言，都愣住了。
南撤？
徐慶不敢置信地看著嶽飛，道：
“飛哥兒，你要撤退？”
這完全不符合嶽飛的風格！
作為嶽飛從小到大的玩伴，他內心中深知，嶽飛從來在麵對敵人的時候是絕對不會撤退的。
嶽飛嗯了一聲，表情沉穩地開口道：
“該撤退了，否則金軍前來，我們也隻能在建康城平白戰死。”
眾人對視一眼，張憲點頭道：
“我這就去安排，讓全軍跟隨杜充……”
嶽飛打斷了張憲的話：
“不，我們不跟杜充，我們自己走自己的路。”
張憲又是一怔，試探性地開口：
“統製的意思是……”
嶽飛看了一眼遠處的建康城，平靜地開口：
“杜充這個貪生怕死之人，我不會再跟隨他了。”
“我們獨自撤離建康，等候時機。”
【在馬家渡之戰後，嶽飛終於徹底看清了杜充軟弱無能的真麵目，也下定決心脫離杜充的指揮。】
【二十六歲的嶽飛在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挫敗之後，也終於漸漸地成熟起來。】
看到這裡，大漢世界之中，霍去病不由發出感慨道：
“嶽飛其實還是頗有能力的，就是運氣不太好，怎麼就碰上了趙構和杜充這樣的皇帝、上司呢？”
劉據有些疑惑地開口：
“冠軍侯，你是怎麼看得出來嶽飛有能力的？”
劉據看到現在，對嶽飛能在這篇視頻之中占據如此之大的篇幅，還是有些疑惑的。
直到現在，嶽飛給劉據的印象就是忠心有餘，勇猛有餘，但戰陣指揮能力不足。
衛青笑了笑，對著劉據解釋道：
“殿下，嶽飛的統帥能力並不是一下子突飛猛進，而是慢慢進步的。”
“從最開始隻會猛打猛衝，到後來汴京外麵的汜水關，再到馬家渡之戰。”
“馬家渡之戰中，若不是王燮所部的突然敗退，嶽飛應該是可以擊潰金軍左路。”
“這便是他指揮能力的體現。”
霍去病插了一句嘴，道：
“殿下，打仗可不是猛打猛衝就行的，作為領兵主將，指揮和謀略才是最重要的。”
劉據有些愕然地看著霍去病。
不是，冠軍侯你的戰報上好像全是猛打猛衝，也沒看到你有什麼指揮、謀略啊？
霍去病嘿嘿一笑，也不解釋。
匈奴人又不是傻子，真以為誰都能在匈奴人的草原老家上隨隨便便摸到匈奴人大營外，還能不被匈奴人察覺的？
真以為隨隨便便誰帶著八百騎兵衝一座數萬匈奴人的營地，都能讓匈奴人組織不起足夠的抵抗就潰敗的？
太子殿下畢竟是自己人，還是不要當眾給他難堪了。
衛青適時地接過了話題：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嶽飛也隻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嗯，也不對，是武藝出眾但其他方麵無甚出彩的軍官。”
“但他的成長速度還是很驚人的，對麵的兀術可是完顏阿骨打的四兒子，麾下軍隊不可能弱，卻還是被嶽飛壓製了。”
“若我猜測不錯的話，嶽飛接下來會繼續成長起來，成為金國最為頭疼的對手。”
漢武帝聞言，哼了一聲。
“還是早點成長吧，朕現在看大宋趙構杜充這些廢物慫蛋，是真的有點忍無可忍了！”
貞觀世界。
李世民摸著胡須，看了李靖一眼。
李靖察覺到了這個眼神，想了想，點頭道：
“臣也是這樣想的。”
其他眾人頓時大為疑惑。
程咬金忍不住道：
“藥師兄，陛下啥也沒說啊！”
李靖哈哈一笑，灑然道：
“我猜的。”
李治看著笑容滿麵的李靖，心中也是不由暗自感慨。
自從重歸朝堂後，李靖明顯轉變了不少，也變得越來越敢說話了。
為什麼呢？
嗯，應該是因為大唐變得更強了。
如今的大唐疆域無比遼闊，軍隊無比強大。
伴隨著乾隆篇視頻的播放，軍機處帶來的啟迪，皇帝李世民的集權程度史無前例地加強。
現在的大唐，已經沒有出現第二個司馬懿的土壤了。
各種新人將軍也如雨後春筍般崛起，蘇定方、薛仁貴、裴行儉……
最重要的是，火槍和火炮的出現徹底改變了大唐戰爭的形態。
在這些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李靖就算真的想當第二個司馬懿，也完全做不到了。
以李世民的心胸，也就不會再忌憚李靖。
老而不死是為賊，說的其實是那些人老、威望高、權力大、能影響軍隊的。
李靖現在雖然老，但上麵的是一條都不沾啊。
所以他適用的已經是另外一條。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既然都是寶貝了，暢所欲言不就理所當然了麼？
李世民聞言，哈哈地笑了起來。
“其實朕剛剛是想說，嶽飛應該會成為趙構那個時代最出色的統帥。”
“藥師也表示了讚同。”
眾人這才恍然。
程咬金摸著胡須道：
“嶽飛這小家夥和我脾氣還是比較像的，看著就討喜。”
“不過這種性格，真能成為最出色的統帥？”
程咬金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這種風格充其量能當一個衝鋒陷陣的猛將，和統帥也沾不上邊啊。
李積沒好氣地瞪了一眼程咬金：
“就你？自從上了瓦崗，你幾十年都這種鳥樣，一點進步沒有。”
“人家嶽飛才幾年時間，就從一個魯莽的愣頭青進化成指揮有度的帥才了。”
“你就是拚蠻力也彆拚不過老秦和老尉遲，比指揮更是臭不可聞，比你那雙大腳還要臭！”
程咬金一聽，直接挽起了袖子。
“好好好，李積你非要這麼說話是吧？”
“來來來，老秦和老尉遲都不在了，我讓你領教領教現在的大唐第一拳腳。”
“看老子的臭腳能不能踩著你李積的大臉說話！”
一時間，大殿熱鬨非凡。
李治又一次地皺起眉頭。
這些貞觀的名將大臣們啥都好，就是太亂了！
君前失儀，搞得堂堂一座大殿好像那菜市場一樣，吵都吵死了。
李治看了一眼笑容滿麵的李世民，心中越發不解。
父皇為什麼就喜歡這種沒規沒矩的場麵呢？
一點皇帝的威嚴都沒了！
哼，將來等我登基之後，定要好好地修理一下這些老東西。
可不能讓他們在我麵前也這般做派！
大宋世界。
回到禦書房的趙匡胤看著麵前的金幕分身，感慨道：
“這個嶽飛看起來倒是有點意思，或許會成為大宋將來的希望。”
“他娘的，朕就說嘛，大宋也不可能全都是廢物，幾千萬人裡再怎麼也該出幾個人才了！”
此時禦書房之中隻有趙匡胤和太子趙德芳兩人。
趙德芳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將心中的疑惑問出了口。
“父皇，您為何隻懲治了一個趙普，不對整個士大夫階層下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