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義憤填膺的韓世忠並沒有發現,在他的幾名心腹之中,有一個人眼珠子亂轉,說話時並沒有那麼肯定。
這個人的名字叫做郝卞。
郝卞在離開之後,立刻去找到了就在楚州城之中的淮東轉運副使胡紡。
“什麼,韓大帥要殺金使?”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胡紡也震驚了,忍不住一把抓住郝卞的肩膀。
“此話當真?你可不要亂說話!”
韓世忠可是如今大宋朝廷的支柱大將,這件事情可以說是天大的事!
郝卞賭咒發誓:
“大人,我也不是不知輕重,怎麼可能在這種事情上和大人胡扯?”
“大人還請速速告知朝廷,不然一旦事情爆發,悔之晚矣!”
胡紡深吸一口氣,立刻找來心腹,用最快的速度派人去通知南宋朝廷,以及已經出發的韓肖胄等人。
韓肖胄得知消息,也是大吃一驚,暗罵不已。
“這個韓世忠,是想要本官的命啊!”
韓肖胄此時政治立場並不屬於投降派,算是一個中間派。
趙構委任韓肖胄這個中間派為負責人,主要還是因為投降派被民間都罵臭了,實在是沒有哪個投降派敢擔當正職。
讓一個中間派來作為交割使者,對金國肯定是沒有投降派那麼卑躬屈膝,各方麵也算是有一個交待。
但不管韓肖胄是什麼立場也好,他的職責就是奉命護送金國使者北上並交割土地。
一旦使團被團滅,韓肖胄肯定是逃不過這個責任的。
韓肖胄深吸一口氣,立刻做出決定。
“快,派人上奏朝廷,我們改道淮西,走張俊的防區!”
“再讓人去通知張俊,讓他立刻帶兵護送!”
【由於韓世忠部下出了叛徒泄露消息,韓肖胄也做出了非常及時的反應。】
【張俊聞訊率領五千兵馬護送改道淮西北上,讓金國使者又一次的逃過了來自韓世忠的截殺。】
【等金使北歸複命後,金國皇帝完顏亶也正式頒布詔書,昭告天下。】
鏡頭中出現了詔書的內容:
“……頃立齊豫,以守南夏,累年於茲。”
“天其意者,不忍泯宋氏社稷,猶留康邸在江之南,以安吾南北赤子也……”
“…去冬特廢劉豫,今河之南,複以賜宋氏……”
“爾能各安其心,勿忘我上國之大惠,雖有巨河之隔,猶吾民也!”
全篇詔書,處處都是之前一般。
金國自居華夏正統,居高臨下,視趙構為江南藩臣的語氣,可說是非常狂妄自大,將趙構的南宋朝廷視若無物。
然而趙構在得到這份旨意後卻歡天喜地,雙手恭恭敬敬的從金國南下的又一批使者手中接過旨意。
“江南趙構,謹遵大金皇帝聖旨!”
在場的文武百官看到這一幕,大部分人紛紛轉過頭去。
恥辱啊。
不忍直視!
但趙構可不這麼想。
打發走金國使者後,趙構喜氣洋洋的對著在場的大臣們開口道:
“諸位卿家,大宋的和平時光來了,今後咱們的好日子來了!”
秦檜趕忙高聲道:
“陛下聖明,有陛下如此賢君,乃大宋天下子民之福也!”
秦檜一乾黨羽,如孫近、樓炤、勾龍如淵之流紛紛大聲讚同。
但大殿中其餘眾人卻是沉默以對,讓氣氛顯得頗為冷清。
【趙構也很清楚自己的行為對天下臣民心中造成了什麼樣的損害,所以也進行了一些動作來彌補。】
【他一方麵假模假樣的給即將按照和議南歸的宋欽宗和生母修建彆宮,另外一方麵大赦天下,並給前線大將們升官晉爵,拉攏人心。】
已經完全交出兵權退隱的劉光世,進封雍國公。
鎮守淮東的韓世忠,冊封為少師。
鎮守淮西的張俊,冊封為少傅。
鎮守巴蜀的吳玠,升官為開府儀同三司,升職為四川宣撫使。
鎮守襄漢的嶽飛,升官為開府儀同三司。
負責護衛臨安皇帝安危的楊沂中升任太尉。
韓世忠、張俊、嶽飛、吳玠、楊沂中五支兵馬所有統製、統領、正將、副將和準備將全部進秩一等。
至於韓世忠準備在路上截殺金國使者的事情,趙構自然是當做無事發生。
【但真正的愛國義士,不可能因為這些高官厚祿而被收買。】
鄂州太尉府中,嶽飛極為憤怒,提筆揮毫:
“……竊以婁敬獻言於漢帝,魏絳發策於晉公,皆盟墨未乾,顧口血猶在,俄驅南牧之馬,旋興北伐之師。”
“……願定謀於全勝,期收地於兩河。唾手燕雲,終欲複仇而報國;誓心天地,當令稽首以稱藩!”
“若事終不協,請恩準告老,臣歸家含飴,亦不失其樂。”
王貴站在嶽飛身邊,看著嶽飛的奏章,不由憂心開口道:
“飛哥兒,你這些天的上奏不是要求北伐,就是請辭,實在是太讓陛下和朝廷的相公們難堪了。”
“你還是要收斂一下啊。”
嶽飛聞言,陷入沉默。
過了好一會,嶽飛才開口道:
“阿貴,你說,咱們就算不北伐,日子是不是也能過得很好?”
王貴愣了一下,點頭道:
“那是自然。”
嶽飛如今是太尉、開府儀同三司、身兼兩大節度使官職,節製十萬嶽家軍。
王貴的職位雖遠不如嶽飛,但也是嶽家軍的副將之一,位高權重。
兩人都雖非位極人臣,但也已經是這個世界上站在頂端的少數人物。
嶽飛放下毛筆,看著窗外,平靜道:
“我自然可以唯朝廷之命是從,陛下和秦檜也會對我放心,說不定將來我還會被調入朝廷出任樞密使。”
“但我若是那樣做了,又怎麼對得起娘親當年在我背後刺下的這四個字呢?”
“相州、大名府,那麼多的鄉親們翹首以盼,等待著我們回去收複河山,等待著我們報仇雪恨。”
“難道我們就要忘記這些血海深仇,忘記這些國仇家恨,當一個東南小朝廷的順服之臣嗎?”
王貴無言以對。
嶽飛並沒有等待王貴的回答,而是自顧自地繼續開口。
“我不願意。”
“我何嘗不知這樣會觸怒陛下和秦檜,何嘗不知堅持北伐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但我嶽飛嶽鵬舉,有所為,有所不為。”
“北伐光複河山,乃我畢生所願。”
“但凡有一線希望,我都必將堅持,絕不退縮!”
房間之中再度安靜下來。
王貴不知何時已經離開,隻剩下嶽飛一人站在窗戶旁,長久地凝視著北方的天空。
無邊落葉瀟瀟下,不儘長江滾滾來。
長江固然雄偉無邊,但嶽飛心心念念,所思所想,卻在那條哺育了自己的黃河之上。
那是他的故鄉。
人,豈能不歸鄉!
【此時雙方和議初定,戰爭的陰影依舊尚未完全散去,嶽飛作為鎮守中部的大將,辭呈自然不被允許。】
【至於他的請戰之願,趙構自然也是視而不見。】
畫麵中,一座嶄新的宮殿在臨安落成。
這座宮殿前麵是趙構和群臣議事的大殿、禦書房所在,後麵則是趙構本人的寢宮。
雖然南宋隻有半壁江山,但趙構瘋狂盤剝百姓,依舊獲得了巨量的財富,儘可能地將這座宮殿裝修得美輪美奐。
趙構歡天喜地,搬進了這座宮殿之中,儘情享受著奢靡的樂趣。
鏡頭中,時不時有被趙構折磨至死的女子被丟上馬車,蓋上白布,悄悄地拉出宮殿。
失去了男人的功能,生不出孩子,並不代表趙構就沒有欲望了。
他將這種欲望瘋狂地發泄在了無辜女子的身上,甚至比當年在康王府還要更加殘暴。
然而這種罪行卻因為他是皇帝,被士大夫集團們視而不見,甚至在各種書籍之中也僅有隻言片語的記載。
這就是所謂的“為尊者諱”,真正的封建殘餘糟粕,令人悲哀。
在慶祝新宮殿落成的典禮上,大臣範如圭提醒了趙構一句。
“陛下,既然黃河以南重歸大宋,陛下當派人前往中原拜謁大宋列祖列宗陵墓,方為孝道。”
趙構怔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連連點頭:
“啊對對對,是時候派人去拜謁祖宗陵墓了。”
【趙構口口聲聲以孝道議和,卻連自家列祖列宗的陵墓都需要大臣提醒才想起派人前去祭祀,這也足以證明他所謂的“孝道”究竟有多麼虛偽了。】
奉趙構的命令,他的皇叔,同判大宗正事趙士褭(注)和兵部侍郎張燾兩人作為袛謁陵寢使,前去朝拜位於汴京郊外,宋朝曆代列祖列宗的八座陵墓。
趙士褭和張燾兩人盤算了一番,決定從鄂州嶽家軍這邊北上,是最便捷、危險最小的一路。
來到鄂州,兩人自不可避免地要會見當地最高長官嶽飛。
“兩位要去八陵啊……”
嶽飛聽完,突然陷入了奇怪的沉默中。
趙士褭心中一動,開口道:
“太尉靖康之後也曾經在汴京駐防,莫非……”
嶽飛歎了一口氣,緩緩道:
“不瞞兩位大人說,嶽某在之前北伐時,還曾經特地派出一支斥候前往八陵,但他們的回報……”
嶽飛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一臉沉痛地開口道:
“還希望兩位大人屆時有點心理準備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