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又一次傻眼了。
建章監,可是掌管所有建章宮衛的最高長官。
雖然建章宮隻是諸多宮殿中的一座,但能成為建章監,外放打仗的時候已經足以被任命為將軍了!
衛青是真的沒想到,就這麼一次生死危機,竟然讓自己升官了!
公孫敖注視著衛青的眼神也一下變得炙熱,帶著毫不掩飾的羨慕。
建章宮監其實還好,公孫敖真正羨慕的是後麵的那個官職。
侍中!
侍中,就是“隨侍宮中”的意思。
再說得確切一點,就是皇帝在宮中的貼身隨從。
貼身!
大部分的郎中,隻能負責在皇帝身邊組織安全防禦圈,壓根就不可能貼身。
貼身意味著,能和皇帝說上話。
能說上話意味著在某些時候,可以影響皇帝的看法。
能影響皇帝的看法,就意味著能在某種程度上借大漢皇權為己所用。
這種待遇,怎麼不讓人嫉妒?
衛青依舊還是有點迷迷糊糊,但他至少不傻,還知道恭恭敬敬地下跪謝恩。
【衛青背刺徹底讓劉徹暴怒,他雖然沒有辦法對擁有太皇太後竇漪房庇護的陳阿嬌出手,但卻立刻對衛子夫這邊大加賞賜。】
【衛子夫被冊封為夫人,衛青在成為建章宮後不久又被封為太中大夫,俸祿千石,可跟隨漢武帝參與旁聽朝政,有議論之權。】
【衛青的兄弟衛長君也被封為侍中,兩個姐妹衛孺嫁給了太仆公孫賀,衛少兒嫁給了陳平的後人詹事陳掌。】
【在劉徹的這番操作下,衛氏家族正式發跡,以外戚的身份登上了曆史舞台。】
“蠢材!”
太皇太後竇漪房氣得臉頰都顫抖了,對著麵前的女兒劉嫖破口大罵。
“老婦一生謹慎侍奉你皇考,怎麼就生了你這麼一個沒腦子的東西!”
“告訴你彆去招惹衛子夫,你為什麼還要做出這種事情,派人去謀害衛青!”
劉嫖已經幾十年沒見過老母親對自己這樣發火了,嚇得心驚膽戰,瑟瑟發抖的解釋:
“母後,此事跟孩兒真的沒關係,孩兒冤枉啊。”
竇漪房冷笑道:
“冤枉?你告訴我,你兒子陳矯為什麼會在衛青遇刺當天突然出現在建章宮?”
“劉嫖,你以為皇帝是傻子,還是以為天下人是傻子?”
“整個朝堂都知道的事情,你還想要蒙騙你娘?”
“若不是我還活著,你這蠢材早就被全家抄斬了!”
一聽到這裡,劉嫖頓時繃不住了,滿臉驚恐的跪在地上。
“娘,救孩兒,救孩兒一命!”
看著苦苦哀求的劉嫖,畢竟是竇漪房十月懷胎生下的大女兒,這位大漢太皇太後還是心軟了。
竇漪房歎了一口氣,道:
“此事老婦會去和皇帝說一聲的。”
“記住了,這是最後一次你和阿嬌的出手,若還有下一次,皇帝想要做什麼我都不管了!”
劉嫖對自家老娘千恩萬謝,然後顫抖離去。
竇漪房盯著劉嫖的身影消失,露出失望的表情。
“真是個廢物,這麼簡單的事情都辦不好!”
西漢世界中,坐在皇位上的漢武帝也歎了一口氣。
“老祖宗,嗬嗬,嗬嗬。”
太子劉據一臉震驚地看著這一切。
“原來,原來當年的真相是這樣子的。”
衛青遇刺的時候,劉據都還沒出生呢。
後來劉據出生了,但這種涉及到皇帝、皇後、長公主甚至太皇太後,還有大將軍衛青的宮廷秘聞,哪個知情人敢在大漢太子劉據殿
至於漢武帝和衛子夫、衛青這些當事人,更不會對劉據吐露這種事情。
所以這件和劉據命運息息相關的大事,劉據反而是唯一一個不知情的。
等劉據回過神來的時候,大殿中的大部分人都不見了。
除了依舊坐在皇位上的漢武帝之外,隻有衛青、霍去病兩人,再加上永遠安靜侍立於漢武帝身後,猶如一座雕塑般的金日磾。
漢武帝淡淡道:
“有什麼想問的,現在可以問了。”
劉據平靜了一下心情,忍不住問道:
“父皇,老祖宗為什麼會那樣說?她難道也想、也想加害母後?”
霍去病忍不住看了衛青一眼。
事發時,霍去病已經出生了。
霍去病聽說的情況是,自家兩個舅舅衛步和衛廣因為涉嫌違法被抓,隨後劉嫖又讓人來逮捕衛青,被公孫敖所阻止。
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種樣子。
劉嫖和陳阿嬌這兩個老女人,真是瘋了!
霍去病心中其實非常不爽。
不過劉嫖和陳阿嬌現在都已經死了,想要給舅舅報仇也找不到對象了。
衛青倒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安靜地坐著,什麼也沒說,仿佛當年險死還生的並不是他。
劉徹輕笑一聲,道:
“當年你母後不過是個舞女,地位低下。知子莫過父母,劉嫖心裡怎麼想,老祖宗會不清楚?”
“老祖宗沒有提醒朕,就是想給劉嫖和陳阿嬌一個機會。”
劉據徹底明白了。
如果這件事情成了,竇漪房自然會出手回護,不讓劉嫖和陳阿嬌被劉徹所報複。
劉徹也不可能為了一個舞女和太皇太後翻臉。
甚至劉徹敢翻臉,竇漪房也不怕。
當時竇漪房可還在攝政呢!
大不了換一個劉徹的兄弟來當皇帝,一樣還是竇漪房的孫子在位。
但劉嫖和陳阿嬌過於愚蠢,功敗垂成。
那竇漪房自然就要責罵一番劉嫖,做個樣子。
這就像官場一樣,有些事情屬於灰色地帶,你做成了,誰都不怪你,該拿的成果你拿走。
做不成,那也沒啥說的,把鍋背好就是了。
劉據暗歎一聲。
老祖宗果然還是護短的……
但事情已經過去,竇漪房、劉嫖和陳阿嬌都死了,糾結這個也沒有什麼意義。
劉據又想起自己的母親衛子夫。
娘,真的很不容易。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在這件事情過後,太皇太後竇漪房明顯也感覺有所虧欠,稍微放鬆了一些對劉徹的控製。】
【衛子夫很快臨盆,生下了一位公主。】
【由於並非長子,陳阿嬌一方也鬆了一口氣,雙方就此維持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初元六年,也就是劉徹二十二歲這一年,太皇太後竇漪房終於撒手人寰,離開了這個世界。】
竇漪房的葬禮上,劉徹畢恭畢敬,大力參拜。
這位大漢皇帝的心中默念:
“老祖宗,您就安心的去吧。”
“朕會讓你知道,朕——是對的!”
抬起頭來,劉徹直視竇漪房的牌位。
目光中,再無半點親情,隻有帝王的威嚴和冷厲!
【竇漪房的死,終於讓劉徹獲得了真正意義上的皇權。】
【竇漪房的葬禮剛剛結束,劉徹就立刻下令,以“籌辦太皇太後葬禮不周”的名義,罷免掉了丞相柏至侯許昌和禦史大夫武強侯莊青翟。】
【在經曆了兩次失敗後,劉徹對之前的心腹趙綰、王臧乃至整個儒家都失去了不少信心,便任命能力並不出眾但足夠聽話的舅舅,前太尉田蚡作為丞相,以法家出身的大司農韓安國接任禦史大夫。】
【緊接著,劉徹就開始大刀闊斧地進行集權。】
首先,就是“罷黜百家,獨尊儒術”。
在劉徹的授意下,丞相田蚡很快下達命令,將所有不學儒家“五經”的博士全部罷黜,要求官學中隻能教授儒家思想,不得教授其他任何學派的思想、知識。
緊接著,田蚡又發出招賢令。
這一次的招賢令隻招儒家士人,在短短時間內就召集到了數百人,並將這些儒生分彆授予官職。
儒家士人正式大規模地進入朝堂中,並迅速地取代原本黃老學派的統治地位。
【然而劉徹很快發現,新的問題竟然又出現了。】
這一次,金幕中出現的是一個非常矮小、看起來極為猥瑣,但卻帶著丞相高冠的男子。
他就是太後王娡同母異父的弟弟,前太尉,現任丞相,武安侯田蚡。
【功臣集團在失去了竇漪房這棵參天大樹保護傘的庇護後,又失去了丞相和禦史大夫的官職,已經無力再抵抗儒家的崛起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功臣集團為求自保,紛紛竭力交好田蚡,將田蚡捧為新一代功臣集團的領袖。】
田蚡生來矮小猥瑣,如今一朝大權在握,被以前看都不看他一眼的那些高貴開國功臣後代們眾星捧月般的讚揚侍奉,這心情彆提有多爽了。
田蚡飄了。
他從一個原本小心謹慎的家夥,變成了一個非常自戀自負的人。
在諸多功臣集團的支持下,田蚡幾乎每一次朝會都要發表長篇大論。
甚至就連任命官員,田蚡也要插手,還經常反對劉徹挑選的人選,安插田蚡自己屬意的人。
一旦劉徹對田蚡不滿,田蚡就趕緊去找王娡求救。
王娡這個女人本來也不是什麼善茬,她和竇漪房一樣,也屬於那種除了兒子就是娘家人“傳統中國婦女”。
王娡立刻找來了劉徹,怒氣衝衝地開口道:
“皇帝,老婦就這麼一個弟弟,難道你是想要讓田家絕種嗎?”
“皇帝的外戚都能絕種,成何體統?”
“你都是皇帝了,讓一讓你舅舅又有何妨?”
劉徹無可奈何,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於是,一件非常好笑的事情發生了。】
【劉徹以為竇漪房死後他就能大展拳腳,全沒想到,竇漪房死後的第一個丞相田蚡,就幾乎將劉徹給架空了。】
【劉徹之前的三任丞相衛綰、竇嬰,甚至是功臣集團出身的許昌,可都沒有達到過這樣的權勢!】
漢初世界中,劉邦忍不住笑出了聲。
“好好好,真有意思。”
“原來大漢的外戚都這麼厲害的嗎?”
劉恒並沒有笑,反而表情非常嚴肅地陷入思考。
過了好一會,劉恒緩緩道:
“父皇,兒臣覺得大漢後宮乾政實在是太嚴重了。”
劉邦看了劉恒一眼,收起笑容。
“嗯,竇漪房和王娡這些老太婆,動不動就參與朝政乾涉皇帝用人和國家大事。”
“娘的,一群頭發長見識短的東西,除了護短之外啥也不懂,就敢對國家大事指手畫腳!”
劉邦罵罵咧咧。
笑歸笑,但金幕中竇漪房和王娡的表現,明顯已經體現出了後宮乾政的不妥。
讓這些對政務一竅不通的女人來影響國家大政方針和丞相這種關鍵職務的人選,不就是純純的外行指導內行嗎?
而且女人是最容易感情用事,偏聽偏信的,這點竇漪房和王娡表現得再清楚不過。
也就是這段時間屬於和平時期,所以竇漪房和王娡還鬨不出什麼大亂子,無非就是扯一下皇帝劉徹後腿幾年。
如果是和匈奴全麵戰爭時期,朝廷內部有竇漪房和王娡這種女人胡搞瞎搞,那大漢就不是幾年發展時間被浪費的問題了。
甚至可能會導致亡國!
劉邦依舊還在罵罵咧咧。
“都說老娘們當家,房倒屋塌,果然老祖宗的話就是不會騙人。”
“嗯,朕要立一條祖訓。”
“凡是以後用太後、太皇太後的名義隨意插手朝政,乾涉二品官員任免超過兩次的,死後一律不允許和皇帝丈夫合葬,並開除劉氏族譜!”
劉恒聞言,心中先是有些疑惑。
死後?
那也阻礙不了生前啊。
但馬上,劉恒就想通了。
這個時代的女人,最害怕的是啥?
還真就是死後不能跟丈夫合葬。
華夏人是相信死後有靈,能享受後人香火血食的。
如果女人不能跟丈夫合葬,就享受不了婆家子孫這邊的香火血食。
至於娘家那邊,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從來沒有說誰的娘家後代們會給嫁出去的女兒供奉香火血食的。
沒有香火血食,那豈不是死後就年年都餓肚子,成了餓鬼?
還有一個,開除族譜!
開除族譜,就等於直接否定了這個女人生前為丈夫、為子孫所做的一切。
在如今這個男權社會,這種處罰毫不誇張地說,比深受淩遲之苦還要更難受!
劉恒正色道:
“父皇高見!”
其他大臣們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是皇帝的家務事,大家沒必要插嘴,憑空生事。
劉邦滿意點頭,然後就發了一條彈幕,將剛剛的決定告知金幕中其他劉姓皇帝,並要求這些劉姓皇帝也在各自的世界線中立下這條規矩。
【漢武帝劉徹:朕會照辦,高祖皇帝。】
【光武帝劉秀:劉秀謹遵高祖皇帝之命。】
【昭烈帝劉備:備這就按照高祖皇帝之命去辦。】
【漢中祖劉禪:阿鬥現在就發聖旨!】
等這些人回答完之後,又一條彈幕跳了出來。
【宋太祖趙匡胤:喲,這是把彈幕當成你們劉家皇帝開朝會的地方了?】
【漢高祖劉邦:咋的,你不服?那你怎麼不弄幾個趙家的皇帝子孫來開會呢?哦,你趙匡胤沒有子孫當皇帝,那沒事了。】
【宋太祖趙匡胤:你!趙昚是德芳的後代,怎麼就不是朕的子孫了?】
【漢高祖劉邦:嗬嗬,趙昚按血脈算是你的後代啊,可按法理算,趙昚是你二弟趙光義的後代好吧。】
這句話直接把趙匡胤乾沉默了。
在古代的華夏,法理上的父親,地位還真就比血脈上的父親更高!
劉邦把趙匡胤堵得啞口無言,不由放聲大笑。
“這小子,和朕鬥嘴?哼,朕不惡心死他!”
就在此時,又一條彈幕出現了。
【秦始皇嬴政:嘖嘖,劉家的老祖宗真是好大的威風。對了,朕這裡還有一個漢侯劉邦,要不要朕也讓他定這麼一條家規啊?】
劉邦表情頓時有些扭曲。
他娘的,這個該死的嬴政!
朕在大秦世界線中又不是皇帝,哪裡需要擔心什麼後宮乾政?
劉邦直接裝作沒看到。
想打朕的臉?
朕偏偏不要臉,看你怎麼打!
金幕中,視頻繼續播放著。
【時間一天天過去,劉徹對田蚡的忍耐也到了極限。】
【就在劉徹開始考慮要不要想辦法對田蚡出手時,一個機會擺在了劉徹的麵前。】
這一天,一份奏章擺在了劉徹的麵前。
這份奏章,是竇漪房的侄子,魏其候竇嬰所上。
核心意思就一條,要解救被田蚡扣押的好友灌夫。
“灌夫……”
劉徹微微點頭,想起了這個臣子。
灌夫的老爹本來姓張,是大漢開國功臣潁陰侯灌嬰的家臣,因屢立戰功被灌嬰賜“灌”姓。
灌夫脾氣非常火爆,在七國之戰中屢立戰功,甚至連親爹死了都不願意回去出席葬禮,要先打完仗再說,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猛將。
在七國之亂後,灌夫因功升為大漢中郎將,並先後擔任過代國丞相,淮陽太守。
劉徹繼位後,一度將灌夫任命為太仆,但灌夫實在是脾氣太暴躁了,竟然在一次宮廷宴會上把竇漪房的兄弟竇甫暴打了一頓。
劉徹怕竇漪房弄死灌夫,趕緊把灌夫弄到燕國去當丞相。
但竇漪房可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人。
等到衛綰被罷免,功臣集團的許昌成為大漢丞相後,許昌在竇漪房的授意下將灌夫免職。
由於灌夫並沒有爵位,失去官職的他就隻能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在長安居住。
根據劉徹這些年偶然看到的一些情報,灌夫雖然沒有官職,但他當官這麼多年也是真賺了一大筆,在家裡養了幾十個遊俠當門客打手。
據說,在灌夫的家鄉潁川郡他也是一霸,就連當地的郡守、縣令都拿灌夫及其黨羽無可奈何。
“灌夫怎麼會被田蚡捉拿的?”劉徹看了一眼身邊的幾名侍中。
嚴助趕忙開口道:
“灌夫昨晚上在丞相田蚡的大婚婚禮上鬨事,被丞相直接關入監獄中,準備將其斬殺。”
“此事已經轟動整個長安了,隻是陛下在宮中有所不知。”
劉徹聞言,露出意外表情。
“還有這種事情?看來朕昨天沒去,還錯過了一場好戲呢。”
田蚡都已經老成這樣子了,當然不可能是一婚。
這是田蚡的續弦婚禮,迎娶的是大漢燕王的女兒,皇族郡主。
太後王娡對這個親弟弟的婚禮當然是非常關注的,極力勸說劉徹親自前往。
劉徹心裡都煩死田蚡這個鳥人了,自然就沒去,隨便找了個借口推了。
王娡也拿劉徹沒辦法,乾脆以太後的身份下令,讓皇族和列候們都去田蚡家恭賀,給田蚡造勢。
侍中們當然都知道這件事情,但他們更知道劉徹非常討厭田蚡,也不敢主動提起此事,直到被劉徹問起。
劉徹腦海中諸多念頭閃過,突然心中一動。
或許,這是一個能借機除掉田蚡的機會!
不,可能不止田蚡。
說不定還包括……
劉徹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開口道:
“傳朕旨意,傳竇嬰入宮。”
【真正體現漢武大帝精妙權術手腕的“田竇之爭”,徐徐拉開了大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