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同樣目瞪口呆。
最開始劉據說到成熟那裡的時候,大家都以為接下來是父慈子孝環節。
都已經開始準備熱淚盈眶,熱烈鼓掌了。
沒曾想,劉據接下來的這番話,竟然全盤否定了漢武帝的道路。
大漢太子,竟然當眾直言,將來絕對不會繼承大漢皇帝的道路?
這……
衛青猛然站了起來,厲聲道:
“太子殿下,不許在陛
眾人又被嚇了一跳。
已經記不清有多少年,衛青大將軍沒有主動在朝堂上開口說話了。
是,衛青開口說話的次數其實不少。
但那都是劉徹點名讓衛青回答問題的時候,衛青才會開口。
隻要不點名,坐在最靠近劉徹位置的衛青永遠都隻會沉默。
沒曾想,今天衛青竟然破天荒地開口了。
而且這一開口,就是直接怒斥大漢皇太子!
劉據本人都被衛青這突如其來的怒斥給弄得愣了一下。
霍去病想要說些什麼,卻迎來了兩道嚴厲的目光。
縱橫天下的冠軍侯,在這一刻麵對著無以倫比的壓力,竟也不敢開口說出一個字。
漢武帝長出一口氣,緩緩開口道:
“你的意思,朕明白了。”
“今日到此為止,散朝。”
劉據剛剛走出大殿,就看到了站在殿門口的衛青和霍去病。
衛青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對劉據道:
“太子殿下,隨臣二人去麵見皇後吧。”
另外一邊,江充和李廣利再度同車。
這位大漢刑部尚書目光炯炯,臉上滿是興奮。
“侯爺,你聽到今天太子的話了吧?這是我們的絕佳機會啊!”
李廣利臉色也不複之前淡定,微微握緊拳頭。
“太子竟然自毀根基,否定陛下的道路。”
“我們是該做些什麼了!”
椒房殿中,素來以沉靜低調著稱的皇後衛子夫大發雷霆。
“據兒,你為什麼要和你父皇說這樣的話!”
“你不認同他,將來你登基之後改就是了,為什麼要在文武百官麵前否定你父皇?”
“那是你父皇一輩子的付出,是他作為千古大帝的功業,你否定他做什麼?”
“我怎麼生了你這麼一個愚蠢的兒子!”
衛子夫臉上充滿了失望。
養育了這麼多年,教導了這麼多年,唯一的一個兒子。
竟然犯下了這種致命的錯誤!
衛子夫情不自禁,流下了傷心的眼淚。
劉據可以在父皇漢武帝麵前侃侃而談,但在麵對母親的眼淚時,他還是慌了神。
“母後,是孩兒錯了。”
“母後您彆傷心,孩兒這就去向父皇認錯。”
霍去病也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姨娘,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了。”
“必須要想個辦法,解決這件事情。”
“否則,會釀成一場太子殿下的大危機!”
衛青深吸一口氣,道:
“阿姊,去病兒說得對。”
衛子夫擦了擦眼淚,抬頭看著衛青。
“阿青,阿姊該怎麼做?”
姐弟兩人目光對視,似乎又回到了童年。
那時,他們的整個世界隻有平陽侯府。
一個舞女,一個馬奴。
縱然男女主人都並非惡主,可在等級森嚴的侯府裡,兩個最低賤的下人又怎麼可能有什麼開心的回憶呢?
衛子夫經常因為練不好舞蹈,被負責訓練舞姬的女管事痛斥,甚至打罵。
有一次,少女衛子夫被毒打過後,被人用草席抬回來。
所有人都以為衛子夫會死,就連衛子夫自己也覺得如此。
渾身劇痛的她,下意識地握緊了幼小弟弟的雙手。
“阿青,阿姊……好疼啊。”
八歲的衛青看著傷痕累累的姐姐,咬緊牙關說了一句話。
“阿姊,等我長大了,永遠都不會再有人能欺負你,害你到這一步!”
時過境遷。
衛子夫已經是大漢皇後很多年了。
所有人都覺得,她這輩子不會再有什麼大的問題。
隻要等到劉據登基,就能在平安喜樂中走完這一生。
卻不曾想,劉據的一時衝動,釀下了如此大的隱患。
怎麼辦?
姐姐無助地看著弟弟,就如同幾十年前,在那個連油燈都沒有的小黑屋中一般。
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
隻是……
衛青上前一步,握住了衛子夫的手,溫和一笑。
“阿姊莫慌,有我在呢。”
他長大了。
幾十年前那個隻能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的八歲孩子,如今已經是大漢的大將軍、大司馬兼軍機大臣,平陽萬戶侯。
他在朝堂上低調隱忍了許多年。
時間是如此漫長,很多人都忘記了他曾經的輝煌和傳說。
但,他長大了呀。
當年的小弟弟,不會再連姐姐都保護不了。
他握著姐姐不再白皙細嫩的手,輕輕地將姐姐攬入懷中,撫摸著姐姐早已生出白發的頭頂。
很多很多年前,連割馬草都做不好的小衛青被管事訓斥時,回家一把鼻涕一把淚撲到長姊懷中哭訴時,她就是這麼一邊抱著他,一邊輕聲安慰。
衛子夫安靜地靠在弟弟懷中。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男人的懷抱,能讓她如此安穩。
就連她的夫君漢武帝劉徹也不行。
他真的長大了。
“阿姊明白了,都聽你的。”
衛青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將衛子夫扶著坐下,然後轉頭看向劉據。
劉據是太子,儲君。
儲君,也是君。
衛青是臣。
君本該統馭臣。
但這一刻,麵對著衛青不含任何情緒的目光,剛剛麵對父皇劉徹時都沒有任何退縮的劉據,心慌了。
“舅舅,我……”
衛青打斷了劉據的話。
“太子殿下,你趕緊去吃飽飯,該尿的尿,該拉的拉。”
“啊?”劉據愣住了。
霍去病忍不住道:
“這是為何?”
衛青沒有去看霍去病,而是看著劉據。
“做完這一切後,你去陛下寢宮麵前跪三天三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