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覺得漢朝已經極限了,要崩掉了。
甚至連當時的臣子們都是這麼想的。
可問題是,漢朝就是沒崩!
不但沒崩,反而疆域還越來越大,臣服的國家還越來越多。
你說這讓人找誰說理去?
丞相高熲忍不住發出了感慨。
“漢武大帝就是漢武大帝,就連敗家的方式都如此獨一無二,讓後人連效仿都做不到!”
其他人一聽,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隋文帝嘴角扯動,嗬嗬笑道:
“果然不愧是秦皇漢武,曆史上最有個性的大漢皇帝!”
金幕中,一名將軍正在上林苑中操練羽林軍部下。
【大漢侍中,李陵。】
突然,一名羽林軍士兵大叫一聲倒在地上,滿臉都是痛楚的表情。
李陵皺起眉頭,快步走了過去。
“怎麼了?”
士兵臉龐扭曲,吃力開口:
“大人,我,我腳扭傷了!”
李陵吃了一驚,立刻蹲下來,直接將這名士兵腳上的靴子脫下。
一股刺鼻的氣味立刻撲麵而來,讓原本圍攏過來的其他士兵們齊齊後退數丈。
李陵卻恍若未覺,看向士兵的腳踝,果然發現了明顯的紅腫。
李陵伸手,用力揉起了紅腫處。
“啊,疼!”
“你忍著點,等會就好。”
“啊啊啊啊啊啊!”
旁邊的士兵們看著這一幕,好笑之餘,看向李陵的目光也多了幾分發自內心的敬重。
幾分鐘後,李陵站了起來,對著旁邊的士兵們道:
“你們把他抬去軍醫那,好生包紮醫治。”
“淤血已經揉散了,應該沒有大礙。”
“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早上的訓練就到此為止吧。”
等眾人離開後,李陵上馬剛打算走,一名大漢官員走了過來,笑道:
“好一個愛護士卒袍澤的侍中大人,頗有祖父之風啊。”
李陵看了一眼對方。
【大漢太史令,司馬遷。】
李陵露出笑容,道:
“喲,太史令大人不好好去和公孫大人、壹大人討論《漢曆》的事情,反而有心思跑來上林苑看我這個小小侍中練兵?”
司馬遷哈哈大笑,道:
“人家都說,當個侍中,丞相也不換。”
“李侍中倒是謙虛的很啊。”
司馬遷是走路來的,李陵乾脆也不騎馬了,牽著馬和司馬遷一起步行。
聊了一會,李陵對著司馬遷道:
“我已經決定了,明天就申請去河西四郡那邊練兵。”
司馬遷沉默片刻,道:
“你還是沒有放棄?”
李陵點了點頭,沉聲道:
“我已經年過而立,家是早就成了,業卻還沒有立起來。”
司馬遷無語地看著李陵:
“你可是大漢侍中,每天隨侍陛下身旁,那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官職!你都不算立業,全天下能有幾個人算是立業?”
李陵搖了搖頭,輕聲道:
“你知道的,這並非我所求。”
司馬遷有些無奈,對著李陵道:
“我真的不明白,到底戰場有什麼好的?”
“好好當個侍中,過幾年就是九卿,老了榮封三公,一輩子榮華富貴,無驚無險,不好嗎?”
李陵抿著嘴唇,道:
“我不喜歡這樣的生活。”
司馬遷揉了揉太陽穴,過了好一會才道:
“你還是想要為他們正名?”
“他們”,指的當然是李陵的爺爺李廣,還有小叔李敢。
李陵緩緩點頭。
司馬遷突然生氣了,怒罵道:
“冠軍侯都死了差不多二十年了,平陽侯也死了好幾年,你就算真在戰場上打出名堂來,又有什麼意義?”
“你非要賭上這條性命嗎,蠢貨!”
李陵沒有理會司馬遷的怒罵,而是自顧自地開口。
“我祖父死的時候,我還是個什麼也做不了的少年。”
“那時候人們都說,我祖父迷路失期,大將軍衛青網開一麵,仁至義儘。”
“我三叔死的時候,嗬嗬,距離祖父過世也沒多久。”
“那時候人們又說,我三叔自不量力去行刺大將軍,冠軍侯為舅舅複仇,三叔死有餘辜。”
李陵的嗓子突然卡住了。
又往前走了十幾步,李陵用略帶嘶啞的嗓音繼續開口。
“可是,憑什麼?”
“我祖父為大漢鎮守邊疆幾十年,我三叔也出擊漠北,用自己的戰功博得封侯。”
“他們堂堂正正,竭儘所能,為大漢付出了一切。”
“憑什麼隻有衛青、霍去病是載入史冊的大英雄,而我的祖父、三叔就是無能的鼠輩,死了就是活該?”
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李陵紅著眼睛,對著身邊的一生摯友司馬遷重複了一句。
“憑什麼?”
短短三個字,蘊含了無數複雜情感。
那是一個中年人的苦辣酸甜,是人生所有負麵情緒的集合體。
悠悠蒼天,何薄於我?
司馬遷無言以對,隻能拍了拍李陵的肩膀,以示安慰。
“去我家,我陪你喝幾杯。”
李陵笑了笑,對著司馬遷道:
“我何嘗不知兵戰凶危?這些年,家族中的人無數次地告訴過我,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是啊,當年的那些人都不在了,糾結那些還有什麼意義?”
“但,我不認可。”
李陵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告訴這個世界。
“我有一個夢想。”
“我,李陵。李廣之孫,李敢之侄,要用戰功證明我自己。”
“我要讓整個大漢知道,李家的男兒,不比衛家、霍家的男人差。”
“我不但要用戰功封侯,我更要超越衛青和霍去病。”
“我要讓你,太史令司馬遷,親自在史書上寫下一句話。”
“李氏子李陵,為大漢開國以來所有名將之首!”
司馬遷凝視著李陵,李陵也在看著司馬遷。
片刻後,司馬遷笑了起來。
“好,本官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李陵也笑了。
“很好,現在走,去你家喝酒!”
夕陽西下。
侍中李陵與太史令司馬遷,並肩歸家。
今夜,不醉,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