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江忠源注視的東方，也就是郴州方向的大馬路上。
無數旌旗招展，煙塵滾滾。
眾多騎兵策馬奔騰，遮天蔽日而來。
在這支騎兵的最前方，有人揮舞著一杆江忠源極為熟悉的大旗。
“賊寇偽東王，楊秀清！”
江忠源隻感覺此刻喉嚨無比乾澀，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嘶啞。
楊秀清竟然在這種時候，帶著太平天國的大軍出現在了這裡！
這不應該啊！
楊秀清不是應該和洪秀全一起在郴州，甚至已經從郴州撤離，轉移到湖南其他地方去繼續劫掠了嗎？
怎麼還會出現在整個太平軍最殿後的方向，如此靠近石達開的位置？
“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聽著部下們的詢問，無數念頭在江忠源腦海中回蕩。
很快，江忠源沉聲道：
“賊寇勢大，非我等能敵。”
“撤！”
說完，江忠源一馬當先，頭也不回地朝著來時的小路奔逃而去。
開什麼玩笑，自己麾下就一千三百騎兵，去和楊秀清麾下的上萬兵馬拚命？
江忠源隻是想要給烏蘭泰報仇，並不是不想活了！
短短片刻時間，江忠源所部逃得乾乾淨淨。
鏡頭回到了和春這邊。
和春站在製高點的小山丘上，同樣也看到了前不久江忠源發現的那麵東王楊秀清旗幟。
甚至，就連反應也幾乎相同。
“怎麼可能？”
“楊秀清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和春渾身冰涼，這一刻連呼吸都停滯了。
楊秀清這個混賬東西，怎麼不去安仁，不去湘潭，不去長沙，反而跑到了這裡來支援石達開？
石達開可他娘的是太平軍的殿後部隊啊！
但此刻說什麼都晚了。
楊秀清統領的太平軍主力迅速趕到戰場，並配合石達開所部發動了猛烈反撲。
和春這邊的清軍原本就是勉力維持，在楊秀清主力部隊抵達之後，立刻就被殺得大敗。
和春一咬牙，轉身策馬就逃。
“大丈夫不爭一時之長短，咱們先回去和賽尚阿大人會合，再做處理！”
和春作為主將這一逃，他麾下的上萬清軍也就徹底崩潰。
太平軍趁勢掩殺，將清軍殺得屍橫遍野。
楊秀清策馬來到石達開麵前，兩人相視而笑。
“東王果然神機妙算！”
“石兄弟，你對時機的把握果然很準確，若不是你吸引住了和春，讓他全力投入進攻，咱們還未必有這麼一場大勝！”
聽著兩人之間的對話，石祥禎、石鎮吉等人這才恍然大悟。
難怪翼王會莫名其妙突然撤離，又莫名其妙選擇半路停步反撲！
搞了半天，這又是一場埋伏？
“東王，接下來怎麼辦，撤回郴州？”石達開問道。
楊秀清嗬嗬一笑，正色道：
“自然是殺回桂陽去，看看賽尚阿那個老東西敢不敢來和本王正麵放對！”
楊秀清這一聲令下，兩萬太平軍重新朝著剛剛放棄不久的桂陽城殺了過去。
桂陽城中。
一名頭戴大清六品官頂戴，腦袋後麵紮著長長辮子的官員雙手垂在背後，邁著四方步，猶如一隻清晨喚日雄雞一般昂首挺胸來到衙門門口，大聲喊道：
“大清業已收複桂陽城，如今當務之急是清剿洪秀全賊寇在城中的餘孽！”
“若是有人知曉之前城裡有誰對賊寇曲意逢迎的，速速上報，朝廷重重有賞！”
“咦，江忠源大人？”
馬蹄聲急促響起，江忠源帶著一千多名騎兵，飛速從這官員麵前策馬狂奔而過，隨後從西門出城，頭也不回地走了。
“這……”
官員先是有些疑惑，但很快釋然。
“想來是去向賽尚阿大人彙報了。”
根據剛剛的情報，賽尚阿統領的大軍距離桂陽城不過十裡地！
這能有什麼問題？
官員放下心來，繼續將下巴抬起，對著麵前聚攏而來的諸多當地官紳開口道：
“尤其是那些配合賊寇屠戮此地滿城之人，最為可惡，必須要全家，不，舉族株連！”
“爾等誰若是敢包庇這些罪人，那就等著大清朝廷和本官……”
“咦，和春大人？”
馬蹄聲再度響起，和春披頭散發，渾身是血地從衙門麵前的大道上直衝而過，也朝著桂陽城西門去了。
“這……”
隨後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大量清軍潰兵亂糟糟地，猶如一股潮水般洶湧而過，也朝著西門去了。
官員瞪大了眼睛，整個人仿佛瞬間變成一尊雕像。
又過幾秒鐘，一聲呐喊傳來。
“賊寇，不對，太平天國王師又殺回來啦！”
官員大吃一驚，直接把下擺一拉，整個人飛一般地加入了逃亡的隊伍之中。
“各位，等等我，我是大清六品命官，等我一下，誰給我一匹馬，我是官，六品官！”
僅僅幾秒鐘的時間，剛剛還熱熱鬨鬨的桂陽知州衙門口處就變得空無一人。
緊接著，大隊太平軍浩浩蕩蕩，進入了桂陽城中。
大清欽差賽尚阿的心情很好。
他已經能看到桂陽城的西門了！
“哼哼，今日收複桂陽，過兩天就是郴州。”
“最多十天時間，一定能剿滅洪秀全賊寇所部！”
“到時候，也就可以班師凱旋回京了。”
“唉，他娘的，這剿匪真不是人乾的事。”
“也不知道皇上會不會龍顏大悅，賞賜我一個鐵帽子王？”
賽尚阿想到開心處，整個人的嘴角都不由揚了起來。
什麼叫老驥伏櫪誌在千裡啊！
突然，賽尚阿看到了江忠源。
“嗯？”欽差大人的臉上露出疑惑表情。
江忠源不是應該去追擊賊軍石達開殘部了嗎？
江忠源衝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口道：
“欽差大人，賊寇楊秀清部突然大舉增援石達開匪軍，還請欽差大人速速率領主力前去支援和春將軍！”
“什麼？”賽尚阿瞪大了眼睛，“怎麼可能？”
“楊秀清不可能出現在這裡！”
緊接著，和春也出現了。
“主子，不好了，楊秀清至少帶兩萬人過來了，此刻恐怕馬上就要進入桂陽。”
“還請主子立刻揮師向前，一定不能讓桂陽城再度落入賊寇之手！”
“啊？”賽尚阿看著披頭散發渾身滿臉是血的和春，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一刻鐘前，賽尚阿得知的消息是形勢大好，狼狽逃離桂陽城的石達開馬上就要被和春、江忠源前後夾擊敗亡。
現在，你特麼告訴我，楊秀清都要重返桂陽城了？
這戰局的大起大落，也太特麼快了一點吧？
好在，賽尚阿畢竟是混跡官場幾十年的老江湖了。
對於這種關鍵情況的抉擇，那是相當迅速。
下一秒鐘，賽尚阿表情變得極為嚴肅，沉聲開口。
“立刻傳令下去，全軍停止前進，馬上後撤二十裡，不，四十裡地！”
“啊？”和春、江忠源同時愣住。
和春忍不住道：
“主子，這是個好機會啊！”
江忠源也道：
“欽差大人，咱們有備而來，賊軍不會想到您的主力馬上就能進城，正好打楊秀清一個措手不及！”
啪。
賽尚阿直接甩了江忠源一耳光，然後踹了和春一腳。
“你是欽差我是欽差？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本宮的命令，爾等照辦就是，再廢話，小心爾等的項上人頭。”
“撤，立刻給我撤退！”
丟下這句話之後，賽尚阿直接帶著身邊的親衛，飛也似地跑路了。
和春、江忠源：“……”
桂陽城頭。
楊秀清帶著石達開登上城樓最高點，朝著西邊眺望。
西邊的道路上，煙塵滾滾。
無數清軍調轉馬頭，正在狼狽後撤。
楊秀清撇了撇嘴，心中不覺好笑。
“這個賽尚阿，竟然連進城和我們正麵作戰的勇氣都沒有，還是什麼狗屁首席軍機大臣呢！”
看著楊秀清明顯有些遺憾的表情，石達開似乎明白了什麼，驚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