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瑞雪(〇九)(2 / 2)

逃玉奴 再枯榮 5941 字 7個月前

那小廝問何故不從正門出去,池鏡也不好說是因方才在裡頭聽見他們史家的公子打外頭回來了,怕在正門上撞見給他拉著吃酒,隻把腰上的香袋解下來賞了人。

那小廝得了東西,忙不迭往正門去傳話。另有個小廝殷勤請他,“三爺不如到門房裡坐著等?這裡冷。”

池鏡在史老侍讀書房裡烘了半日,熱出些汗,情願在這裡涼一涼。他百般無聊,門板向牆後敞著,他便抱著胳膊欹在那門板上。老遠看見斜對過梧桐樹底下有個人站著。下雨天也不知緣何有人傻站在那裡,傘遮住了臉,看衣裳是位姑娘,正伸著手接傘外的雨。

他也是傻,竟看了人半日,實在也沒有彆的可看的風景。那姑娘穿一條單薄的霞紅的裙,點綴在陰冷潮濕的天裡,仿佛是遺落在梧桐底下的一點太陽。

因問那小廝,“那是你們家的丫頭?這樣冷的天,站在外頭做什麼?”

小廝笑道:“不是,是來我們家找人的。”

池鏡閒笑道:“不是來尋他父母,就是來尋她的丈夫。”

“也不是,來尋個裁縫,晨起進來給我們老太太屋裡的丫頭量尺寸裁衣裳的。”

正說著,就有個麵皮斯文的小生從裡頭出來,懷裡抱著尺頭等物,雖不認得池鏡,也是再三哈腰打拱。那小廝拉著他往外頭指給他瞧,“那裡有個姑娘找你,站了大半日了。”

小夏裁縫朝那頭看看,看不見傘底下的麵孔,忙跑出去。跑到玉漏跟前,一眼便知是玉嬌的妹子,她們姊妹相貌有幾分像。

他心裡不由得打了幾下退堂鼓,很快又振作起來,問:“姑娘可是連家妹子?”

玉漏歪著嘴笑了笑,“你可是小夏裁縫?玉嬌是我二姐姐。她從陸家出來,回家了,你曉不曉得?”

小夏裁縫木訥地點頭,“我曉得——”

“曉得你怎麼不往我們家去?”她又笑了下,“我娘打了她一頓,把她鎖起來了,要她嫁人,她不肯,她在等你。”

“要她嫁什麼人?”

“還沒定。”玉漏沒所謂地笑著,“左不過是些有錢有勢的老頭子。你也清楚,她和你鬨出這樣難聽的話,年輕的少爺們,誰肯要她?”

小夏裁縫抱緊了懷裡的家夥事,沒打傘,儘管雨小了許多,臉上仍是淋淋漓漓地澆了些雨水,滲到嘴縫裡頭去,又酸又澀。

她又說,嗓子不知是笑的還是冷的,有細微顫抖,“但她不肯。她在等你。”

小夏裁縫低下頭問:“你們家,要多少錢?”

“一百兩銀子,你拿不拿得出來?”

他唬了一大跳,唇邊的肉在抖,卻是持久的沉默。

“那你拿得出多少?”

他又默了一陣,自己也難以啟齒,“我隻拿得出十兩。”

那表情簡直寫滿了“沒辦法”三個大字,可他根本沒花功夫去想一想。他是想也不願意去想,也許是覺得沒可能,也許壓根懶得費這個神。

玉漏一顆心倏地變得又冷又硬,嘲諷地笑了下,“你敢是想吃白食啊?做夢!你往後離她遠遠的,再敢引逗,彆說是我爹娘,我先叫人打折你的腿。”

言訖就走,走出兩步,忽然想到玉嬌,想到她昨日在陰沉的房間裡唇角結的那朵小黃花。她心上一片牽痛,悲從中來,又掉回頭把傘塞到小夏裁縫手裡,喉間咕噥了一句“窩囊廢”。

“沒談攏,想必是兩個人已有了夫妻之實,但人家不肯認賬。”

池鏡遠遠看了半日的啞戲,得到這麼句總結。

門上那小廝也來湊趣道:“這年頭,便宜已然是占了,誰還肯認賬?”

男人是這樣子的,池鏡自己也是男人,十分了解。他橫抱著胳膊笑,笑著笑著,臉色慢慢凍結起來。因為認出來那姑娘是玉漏!

竟是玉漏!在這裡和個小裁縫曖昧談講的,竟是鳳翔的侍妾!

他好像是吃了鳳翔多年的啞巴虧,終於一朝報複回來,興奮得站不住,忙抬腿趕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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