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罪人(1 / 2)

弑神歌 千戶長生 6848 字 7個月前

話說一半,沅斌突然瘋癲地狂笑起來。

見他起身,池方不由向後退了兩步,看沅斌臉色好似無比痛苦,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自處。盯著沅斌好一會兒,見並不動彈,隻是站在原地憋出了兩聲苦笑。

“如今我在昆侖原是這樣的名聲。”沅斌喃喃,整個人像被抽了筋骨一般癱軟下來,跪在了地上,“終究是白費,終究是白費了……”

池方不敢輕易靠近,吞了吞口水:“前輩,也許這其中有什麼誤會……”

“誤會?這其中的誤會早已是數也數不清了!”

他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雙手緊抓兩股,眼睛空洞,突然見嘴角溢出一道殷紅,血順著下巴滑落,粘在衣領與胸前,他也終於再無氣力,倒在了地上。

池方連忙去扶,沅斌卻擺了擺手。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久遠的就連他自己的也記不清,那時候,他還是昆侖的驕傲,是眾人羨慕的曠世奇才。十歲修的心經圓滿,十八歲練就大成,實力修為無人可及。長老選定他為下一任掌門,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可他不懼,隻為了那天才的名號,拚儘全力日日苦修。眾人青春懵懂的所有光陰,他隻有枯燥乏味日複一日的修煉。

可為著師尊的期望,他從未退卻過,他要做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受世人敬仰。

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到……

那時候年輕氣盛,不知何為收斂,但凡戰場他必是先鋒主將,斬妖除魔,匡扶正義便成了他的畢生信念。

妖邪懼怕,同宗羨慕,多風光啊。那時候他是眾人愛戴的英雄。

沅斌擦乾嘴角的血跡,就那麼呆呆地坐著。池方看不懂他,既然彼時英雄,如今又為何墮落至此,唾棄為罪人?

這世上有一種生於人口的怪物叫“汙蔑”。

但他是英雄,他是正義,人人都應該相信正義的。隻可惜,他到底還是年輕,不知有光明的地方就會有看不到的陰暗。

斬妖除魔衝鋒陷陣,他名聲太響,響亮的掩蓋了背後所有人。麵對臟水一盆一盆地潑來,從開始的不屑理會,到後來的單身不得,沅斌自問從未做過一件違背本心之事,卻被他人以此為罪,把他弄得遍體鱗傷。

“難不成這就是我的堅持?”沅斌咬著牙,緊捏著池方的手臂,力道之大險些將池方的臂膀捏碎,“堅持那可笑的正義。”

“既有冤屈,那您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解?”

“當汙水將你徹底埋葬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會成為詭辯,又有誰會信你?”沅斌強撐著站起身子,餘暉的光照映在他的臉上,格外安靜。

腦海裡卻滿是三百年前當時大雨瓢潑,站在武場中央受人誣陷,卻是百口莫辯,他永遠都忘不了。一道道莫須有的罪名扔在身上,沉重地將他壓垮。雨水不絕,他再聽不到那些聲音,一個個譏笑嘴臉,一張張血盆之口,都在無限擴大。

“夠了!”沅斌怒喝,捂住雙耳痛苦萬分。池方忙扶住他,卻被他一手甩開。隻見一雙招子儘是赤紅怒色,指著池方聲嘶力竭:“我如今這副模樣全都是拜你們所賜,這一切全都是因為你們!都是因為你們!”

聲聲斥責仿佛是打在池方臉上的耳光,連身子都跟著顫了顫。池方努力穩下心神,拉過沅斌肩膀:“過去了,這一切都過去了。”

“過去了?”沅斌恍惚地看著他,口中喃喃,“過去了……”

他曾是全軍主力,他曾鞠躬儘瘁,卻未曾想到,會在最後關頭被自己的同伴暗害,深陷迷魂咒無法自拔,以至於錯失最後之戰,使得昆侖慘遭滅頂之災。

當他從迷咒中清醒過來,看著昆侖的斷壁殘骸,他自責恐懼,連續不斷的罪名從四麵八方響起,他怕成為昆侖的罪人。

所以,他逃了,逃地遠遠的再也不敢回來。

池方不敢相信,昔日的蓋世英雄,眾人口中的滔天罪人,竟是因為這樣事情而逃離昆侖三百年的,可笑,可笑之極!

沅斌瑟縮著身子:“我沒有辦法,我真的沒有辦法,我不能不逃,我不想被稱為罪人……”

見他如若癲狂,池方也不便再詢問下去,將他攙住扶回床上,過了許久才慢慢回神,方才情緒波動的大,即便是緩過來了,這或多或少還是有些不能自持。

“我知道,我終究是錯的。”沅斌忽然開口道,眉目間的懊悔羞愧順著眼淚流下。

“但一切都是前輩您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對啊,路都是我走的,是什麼我也都得受著。”

默了一會,池方到底是沒能憋住,又接著問起來:“既然你是如此,沅篤前輩他呢?同為昆侖弟子為何也出現在蓬萊?”

沅斌喉嚨裡似是堵了什麼東西,胸口悶地很,心中勇氣萬千言語又被他生生壓了回去。的確,這沅篤的出現正是因為他。當年他們二人一同抗擊魔教,被世人美讚稱是“昆侖雙子”,奈何沅斌名氣太盛,以至於沅篤變的愈發可有可無起來,但即便如此沅篤也從未生氣嫉妒過分毫,他們兩個是同宗也是同窗,一間房兩張床,睡了十多年,早成了一條心。

當年他們二人同時中了迷魂咒,沅篤強行破陣,衝回戰場這才使得戰局逆轉,保留了昆侖的根基,可也正因如此,迷魂之毒在他體內擴散入血肉再無法消除。

沅斌逃離之後,沅篤向掌門請命前去追尋,這一追,便是一輩子。在途中迷魂之毒發作,再也控製不住,性侵入顱內使得他神誌不清,再到後來就越發癲狂,徹底的瘋了。

沅斌為醫治沅篤,費儘九牛二虎之力進入蓬萊,尋求仙草秘方想要救回他。

“隻可惜,即便我栽滿了整個山頭的仙草,卻找不到一棵能夠救回沅篤的靈藥……”沅斌苦笑拂袖,拍著池方的肩頭,甚是無力,“我多少次想著去死,可我不能,沅篤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都是因我而起,我害了他一輩子,就要用自己的一輩子去還,就怕我這一生是還不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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