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這個下場是聖痕造成的話,不好意思,我已經做出可以拔除聖痕的藥劑了。”
賀準呼吸急促,他手裡拿著一管藍色的試劑在他們眼前晃了晃,
“萊茵斯特,你不是就因為這個才來救我的麼?”
當然沒有做出來,賀準解密出的父親留下的情報,僅僅隻是當初他給霍朝壓製聖痕藥劑的部分,而他現在手裡這個,當然也不是能夠壓製聖痕的藥物,隻是一種加強版的麻醉劑罷了。
當賀準的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頓時悚然一驚。就連正在打架中途的曼德拉和萊茵斯特都愣住了。
聖痕的意義對於幻神教而言可太重要了。就像是高樓大廈裡麵的鋼架水泥,隻要一拆,整座建築就會轟然坍塌破碎。
曼德拉首先反應過來,他用聖痕一擊將萊茵斯特釘死在牆上。然後他想也沒想,直接朝賀準撲過來。
不論賀準說的是真是假,這個人都不能再留了!!!
賀準就站在原地,他捂住口鼻,沒有任何要躲的意思。放大的瞳孔裡麵除了逼近眼前的金屬利爪之外,還有後麵逼近的銀槍。
曼德拉頓時察覺到了什麼,立刻要回防,但是由於剛才的麻醉霧,他的動作出現了一定點的滯緩。
撲哧——!
是利器刺穿人體的聲音。
隻見一杆銀槍從背後刺穿了曼德拉的側頸連接鎖骨的位置,然後猛地橫揮把人摜飛了出去。曼德拉“砰——”地一聲緊隨萊茵斯特之後,撞在了牆上。
看見賀準平安,江瓷微微鬆了口氣。多虧當時那一劑麻醉霧,門口幾個教徒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人就直接倒了。而江瓷也能及時衝進來。他關了門,反鎖,將外麵的追兵儘數擋在外麵。
江瓷沒有多問,隻是站在賀準身前,並順手丟給他那把短刀,同時回頭向他拋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他剛才聽見賀準喊的那句話了,所以現在這個動作是在詢問他是不是真的找到了拔除聖痕的辦法。如果賀準隻是詐對方而江瓷又直接問出來了話,那就暴露了。所以隻能眼神詢問。
賀準“啪——”地接住刀,當即被手上的重量壓得手腕一沉,但他接觸到江瓷的目光後立刻明白了對方在問什麼,於是迅速回答,
“我需要光腦!”
光腦?
江瓷眉頭一蹙,然後將手裡的黑色指環丟給他。
——那是禁淵。
禁淵外機受損,能量也不足了,但是做個數據分析,還是沒問題的。
就在這時,曼德拉捂住側頸,鮮血染紅了半身,他眼神陰鷙,下一秒就悍然衝過來。江瓷銀槍一轉,直接迎上了曼德拉的攻擊。
與此同時。賀準把刀放在身側,一把接住禁淵。他也不管另一邊打成一團的三個人,直接打開光腦。作為一個經常在腥風血雨的戰場中心工作的研究員,賀準已經可以做到無視掉任何危險情況,集中精力工作了。
“喲,你好啊小賀?”
禁淵給他投影出虛擬鍵盤和屏幕。
“……你好,麻煩了。”
賀準閉了閉眼,快速回憶一變那本書的最後小部分內容,然後迅速輸入禁淵進行重排解密。
這一刻的畫麵非常荒誕,而且畫風尤其割裂。
一邊是扶著眼鏡瘋狂工作的研究員,另一邊是激戰成一團的三人組。
“萊茵斯特——!!!”
曼德拉惱怒至極,他對上江瓷還能打個平手,現在加上萊茵斯特,他瞬間被兩個人死死壓住。
“那個小鬼根本就是滿口謊話,就連賀啟初都不曾找到拔除聖痕的辦法,他區區一個……”
話還沒說完,江瓷直接一槍當頭劈下,他眼神冰冷,發出“霍閒風式”嘲諷,
“你話太多了,老頭子!”
“????”
老頭子?!!!
曼德拉震驚到說不出話,但他現在即便想努力說也說不出話,危機之際隻能猛然雙爪交叉,勉強才擋住這力破萬鈞的一擊。然而下一秒,萊茵斯特就從後麵一擊捅過來。
但是刀刃沒能刺入心臟,在破開的皮膚處被赤金色的聖痕擋住了。而原本赤金色的聖痕迅速變成完全的血色,並猛地從他的身體裡湧出來。
江瓷臉色一變,當即橫槍格擋,整個人被擊退了十幾米,他低頭,看見手腕被劃開了一道豁口,流出來的血染了滿手。
而後麵的萊茵斯特因為聖痕等級壓製,他沒能及時退開,而是被曼德拉身上的聖痕死死鎖住。下一秒,萊茵斯特身上的聖痕也開始被侵染成了血色。
“萊茵斯特,那就彆怪我不留情麵了”
曼德拉眼神陰鷙,目光猛地掃向賀準。
就算是沒有教皇的命令,就衝剛才賀準那句找到能夠拔除聖痕方法的話,不論是真是假,他今天就不能活。
而就在這時,萊茵斯特猛地渾身一震,身體不受控製地痙攣,竟突然直接持刀朝著不遠處的賀準衝過去。
“賀準——!”
距離太遠,江瓷來不及趕過去,隻能猛地擲出長槍。
砰!!!
兵器碰撞的驚響在房間裡炸開,曼德拉的鉤爪在槍身上劃過一串火花,更改了軌跡。他看見江瓷驟然蒼白的臉色,露出得逞般惡意的笑。
砰——
噗——
哧——
三道不同的聲音同時撞在一起。
第一道是那把本該殺死賀準的黑色彎刀,最後隻是擦著青年的耳際刺入了他身後的牆壁。
而第二道,則是賀準下意識拿起橫在胸前的短刀深深嵌入萊茵斯特的咽喉。
至於第三道聲響,那是江瓷的銀槍刺穿了男人的小腿,將他死死釘在地麵不得前進一步。
賀準怔怔地看著萊茵斯特的臉。後者動脈破裂迸濺出來的血液噴了賀準滿臉,他臉上的眼鏡也因為劇烈的撞擊而跟隨著血液滑落。
掉在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是故意的。
這家夥是故意的。
賀準知道。
當他下意識拿起短刀橫在身前自衛的時候,萊茵斯特是故意撞上來的。那樣快的速度,撞到刀鋒的時候,萊茵斯特的整個脖子都好像要被削斷了。
“……”
青年的睫毛顫了顫,上麵滾燙的血珠就跟著落下來,他滿身都是那個人的血,燙得嚇人。這時,賀準聽見了曼德拉暴跳如雷的聲音,以及那兩人短暫停止,又瞬間繼續的激烈打鬥聲。
他閉上了眼睛。
賀準曾經想過萊茵斯特或許會死在自己的手裡,但沒想到,會是這種方式。
“那天晚上……克裡斯通訊的人,是你吧,萊茵斯特?”
當初霍閒風用克隆體乾掉那個機械武士的時候,賀準就發現了克裡斯是殺死他全家的凶手,而他一直記得,對方離開的時候給某個人打了一道通訊。他用藥物刺激克裡斯的記憶,並用聖痕在那個男人的腦海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賀準睜開眼,注視著萊茵斯特瀕死的臉,艱澀開口,
“是你第一個……找到了我父親,也是你在那天晚上延遲了周九鴉的救援,對不對?”
“啊……”
被割破的喉管讓男人說不出話,他顫抖著勉強扯開唇角。
——這樣的神色已經肯定了賀準的說法。
對,沒錯。
如果不是克裡斯那天要搶著在教皇麵前表現的話,那麼去殺賀啟初一家的人,就應該是他。但克裡斯拿到了殺人的任務,那麼負責拖延周九鴉的人,就又隻能是他了。
臨死的前一刻,萊茵斯特回想起來自己的一生,好像都很模糊,隻有眼前的賀準是清晰的。
隻有眼前恨他的賀準是清晰的。
他第一次見賀準的時候,就像是看到了曾經不惜一切追求力量的自己。他知道對方一開始就在算計自己,但卻沒有殺了賀準。起初,萊茵斯特隻是因為想看看這個小孩為了複仇到底能做到哪一步。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賀準就好像已經完全入侵了他的生活。
全世界,隻有賀準會等他,會擁抱他。
儘管對方隻是為了彆的東西,為了踩著他拿到情報,利益,或者彆的。但賀準表露出來的,短暫又虛假的溫暖真的非常非常讓萊茵斯特迷戀。日積月累的陪伴,假的東西多了,好像就有某一瞬間成了真的。
生活在地獄裡的萊茵斯特好像終於發現了有什麼東西,有什麼人,可以有短暫的時間內是屬於他的。即便裡麵摻雜著欺騙,利益,仇恨。但實際上,賀準從來都不屬於他,對方厭惡他,恨他,甚至想要殺了他。
萊茵斯特都清楚,他清楚自己醜惡的麵目,也清楚自己隻是一個出賣了靈魂給魔鬼的劊子手。他是造成賀準全家死去的凶手之一,被對方殺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就像萊茵斯特覺得,他曾經從幻神教獲得了力量,自然就應該出賣自己的自由和靈魂一樣。
——都是很公平的交易。
[萊茵斯特,你終有一天會死在那個小鬼手上。]
對,他會的。
萊茵斯特在塞西莉亞說出那句話之前,在很早很早的之前就知道了。
那個女人的預言會成真的,比如現在。
萊茵斯特閉上眼。
他們彼此預言了對方的結局。
萊茵斯特跟賀準說,背叛幻神教的人,注定會死在教皇的手中。
後者當時問——
[也包括你麼?]
當然不包括。
因為萊茵斯特必須死在賀準手裡才行。
而另一邊,江瓷確認萊茵斯特已死再沒有威脅之後,就立刻喚回了澄月,險之又險地擋住了曼德拉的攻擊。
雙方的武器碰撞在一起,當即發出一聲震人發聵的亮響!
鉤爪和長槍緊緊相抵,不斷顫抖著發出刺耳的咯咯聲。這一刻,單純拚力量的正麵交鋒讓曼德拉發現他竟然跟對方拚了個平手。
“可惡!”
曼德拉眼白充血,額頭青筋爆出,他死死盯著江瓷,咬牙切齒,
“區區一個omega……”
“啊,對,你就是被一個omega揍了,”
江瓷微微一哂。這個表情不太像曾經努力繃著臉的少將大人,某一瞬間倒是神似霍閒風。
“——這個omega還會宰了你!”
話音落下,他猛地擰轉腕骨,就要豎劈。曼德拉當即雙臂交叉,準備格擋。然而就在這一瞬間,槍鋒突然變了角度,改劈為刺,生生紮入鉤爪的間隙並將兩隻鉤爪同時鎖住。
“什……?!”
曼德拉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甚至連眼球都好像要生生突出來。
他在明城見過江瓷出手,偶爾也關注過萊茵斯特去往天冬星的那次任務。但是無論如何,對方的戰鬥力也進步得太快了。
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實際上,霍閒風對江瓷進行了兩三個月的戰鬥教學訓練的確卓有成效。但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夠提升的戰鬥力是有限的。
不過江瓷想到了彆的辦法,因為他打不過的,又不得不需要麵對的敵人,也就那麼幾個。
塞西莉亞,萊茵斯特,還有曼德拉。
在明城的時候,江瓷就開始仔細研究這三個人的戰鬥方式和戰鬥習慣,他從霍閒風和周九鴉那裡搜集了大量相關信息和數據,並用小X做了最專業分析和戰鬥模式預測。然後一個人在虛擬星網的戰鬥模擬中默默練了成千上萬次。
這是他在軍校時期學習對戰搏殺的笨辦法,也是最有效最快速能夠打敗對手的辦法。江瓷並不是一開始就可以打敗很多很多alpha的,除了天賦外,他還付出了很多很多努力。但不是盲目的努力,而是稍微聰明一點的努力。
江瓷為這一戰,從很久很久之前就開始做準備,比如日夜不休地研究進入聖跡白塔防禦結界的方式,比如一遍一遍練習怎樣對抗那些實力強大的敵人。
所以現在,他才可以有孤身殺入聖跡白塔的底氣。
就在曼德拉不可置信愣神的刹那,江瓷瞬間爆發了全身力氣往前突刺,直接一槍將其往後釘死在牆上,發出“砰——”的一聲驚響。
鉤爪連接著腕骨,在瞬息萬變的戰鬥搏殺中,曼德拉根本來不及解開武器,於是一股巨力襲來,他兩個小臂同時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咯咯骨裂聲,竟是直接扭曲成了麻花。
“啊啊啊啊……”
在男人的慘叫聲中,江瓷翻身後撤,驟然一聲暴喝,
“澄月——!!!”
白銀色的槍身上瞬間充能,周圍浮現了無數藍紫色的電弧。曼德拉猛地意識到了他想做什麼,目眥欲裂,他當即解開手腕上的武器,想要逃走。
但這一刻已經太晚了。萬伏電流從槍身上瞬間灌下,鋪天蓋地,猶如雷霆炸裂。血肉焦糊的氣味瞬間蔓延來開。
不過,霍閒風跟江瓷說過,這一擊並不足以致死。
所以在雷擊結束的最後一瞬,江瓷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上前一把抓住槍柄悍然橫揮,一槍斬下曼德拉的頭顱。
砰——
近乎焦黑到看不出人形的頭顱高高拋起,然後摔落。
四濺的鮮血漫天潑灑,猶如暴雨。
一場激戰,就此宣告結束。
江瓷急促地喘息幾口氣,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他閉上眼,緩緩鬆了一口氣,然後回頭看向賀準,後者正呆呆坐在角落,還維持著橫刀殺死萊茵斯特的姿勢。
“賀準?”
“……”
——沒有回答。
江瓷眉頭一緊,他立刻上前,一把將萊茵斯特的屍體從賀準身上丟開,
“醒醒,你沒事?”
“……嗯。”
賀準的睫毛緩慢顫了幾下,他看著旁邊萊茵斯特的屍體,臉上的表情一片空白,足足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我……我解出來了……”
他似乎想站起來,但努力幾次,發現好像沒有力氣,於是隻能就這樣癱坐在地上。
但這時候賀準還在跟江瓷說話,他的呼吸雖然急促,但條理邏輯都很清晰。
“裡麵……裡麵有抑製聖痕的藥物製作方式,我父親留下的。也許能夠阻止寄生物疫病的感染。但是沒有……沒有徹底拔除聖痕的方法。”
江瓷深吸一口氣,
“沒關係。”
就在這時,江瓷聽見了外麵傳來了混亂的腳步聲。
——聖跡白塔裡的教徒太多了。
江瓷臉色一沉。
他現在還要往更頂層上去,沒有辦法帶上賀準。於是,他拿過禁淵大步朝門口走去,機械數據線從指環中伸出來,插入門後的機械鎖中。
戒律堂的大門是特製的,除了白塔主腦,沒有辦法被暴力轟開。但有了禁淵之後,應該可以阻擋一段時間。
“賀準,你先藏在這裡。”
江瓷用力抓住他的手,就像很多很多年前,賀準抓住他的手那樣,
“我解決掉外麵的一切,就回來找你。”
“……”
賀準怔怔地看著他,忽然感覺現在這一刻,他們兩人之間的角色好像就是那場綁架案時候的互換。
“嗯。”
他努力露出笑來,剛想說什麼,就在這一刻,賀準忽然瞥見了不遠處的存藥櫃。用來審訊懲罰的戒律堂,自然是有很多見不得人的藥物的。
“……阿瓷你等我三分鐘。”
“?”
江瓷愣住。
三分鐘之後,江瓷從戒律堂的外牆翻了上去,直逼頂層。
他終於抵達了最上麵的教堂。也看見了霍閒風曾經向他描述過的,那座極高的大門。這裡竟然沒有一個教徒,也沒有任何追兵追來。
江瓷一步一步走近教堂大門,在雪白的地麵上留下一串斑駁的血色腳印。
四周非常安靜,大門裡麵聽不見半點聲音。
江瓷緩緩捏緊了手裡的長槍,然後大步上前,用沾滿鮮血的手一把推開了那扇大門。
嘩——
大門倏然打開。
江瓷看見了破碎的神像,殘缺的王座。以及那一道站在那王座之下的,他再熟悉不過的背影。
霍閒風就站在那裡。
江瓷看了他足足十幾秒,但對方沒有回頭,於是這時,江瓷的目光才轉向站在破碎王座之上的教皇。
教皇的外形已經不如曾經那般聖潔完美,他衣衫破碎染血,左眼仿佛被什麼利器劃傷,一片血肉模糊。就像是剛剛經曆過一場大戰。
但是既便如此,對方還是露出了得逞般惡劣的笑意。
“啊……真是彆樣的驚喜。”
他咧開嘴笑著,
“看來基因論好像哪裡出了點問題,明明是B級汙染過的孩子,竟然比母親還要出色。”
那嗓音倒是一如既往的清越空靈,猶如神樂。但江瓷隻覺那比惡鬼的慟哭還要刺耳。然而還沒等江瓷開口,教皇忽然微微抬手,而下一秒,一直背對著江瓷的霍閒風,終於轉過了身。
——他的側臉上縱橫著血色的聖痕。
江瓷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跟霍閒風說一句話,那張熟悉的臉就逼近了眼前。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襲上心頭。
砰——!
千鈞一發之際,他險之又險地偏頭,而就是這一點點細微的閃躲,讓江瓷錯開了霍閒風的攻擊。後者拳頭直接砸中了他身後的大門,將其轟然擊碎成了無數殘骸碎片。
江瓷微微睜大雙眼,但他什麼也沒說,直接一拳狠狠揍在對方的臉上。
砰——!
這一拳非常重,霍閒風猛地往旁邊一偏頭,但他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下一秒就又要繼續出手攻擊。
“霍閒風,你敢——!”
江瓷咬牙切齒,
“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帶著你的蟲蛋跟彆人結婚!!!”
嗡——!
霍閒風猛地一怔。
攻擊……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