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時沒有,倒是另一件事有些特彆。今日一早,我見一個白衣姑娘被賣入滿庭春,可我方才同老鴇指名要她時,老鴇卻百般推諉,我懷疑,那姑娘如今已不在樓內了。還有他們的花魁綴棠姑娘,她似乎做了什麼事,惹了老鴇發怒,在她臉上留了個不輕的巴掌印。”
柳拂心也是聰明人,她略一思索邊想清了其中關竅:
“林公子懷疑這兩件事有關聯?”
“正是。”林儘點點頭:
“我方才留了綴棠姑娘,正欲細問,便聽見了姑娘與老鴇的衝突。姑娘混入滿庭春,想必也是為了此案,既然我們目的相同,不如暫時合作?接下來,我可能有些事需要請姑娘相助,且此事非你不可。”
“公子都這樣說了,那這忙,我定是要幫的。”
柳拂心並沒有多糾結,很快便應下了。
他們二人在滿庭春旁的小巷中簡單通了計劃,便分頭離開,柳拂心隱於無光的暗巷,而林儘和韓傲則再次走向喧鬨的滿庭春。
先前離開時,林儘要綴棠回房稍等自己,但他並不知綴棠的房間在哪,便多問了鴇母一句。
鴇母自然樂意給他指路,隻是在他二人離開前,她打量了一眼跟在林儘身邊的韓傲,神色一時有些複雜:
“公子,你們要兩個人……?”
林儘聽懂了她的意思,有些耳熱,但還是強撐著人設,微微皺起眉:
“不行?”
“可以是可以,但公子,你可隻付了一個人的銀子。我們綴棠是花魁,同時伺候兩個爺,還隻收一份錢,實在是有些掉價了吧?”
鴇母睜著一雙精明的小眼睛,淨圖著多從林儘身上刮些錢財才好。
林儘真是不想再和她多話,他趕緊從懷裡掏了錠銀子拋給她,轉頭就走。
隻是離開前,林儘還聽到鴇母在身後小聲嘀咕著:
“綴棠小蹄子也不知哪來的好福氣,臉都成那樣了,還能攬著客人,還是兩位爺,嘖嘖嘖……”
“……”林儘沒忍住,淺淺地翻了個白眼。
他和韓傲一路找到了綴棠的房間,進時敲了兩下門,屋內的綴棠似乎愣了片刻,才開口道了“請進”。
綴棠的房間挺大,屋內擺設也十分整潔,且她屋裡不似外邊那種甜膩的脂粉香,而是一種清清淡淡的花果香。
綴棠正抱著一把琵琶坐在床邊,她指尖隨意撥弄著琴弦,見林儘進門,她點頭示意:
“二位公子想聽什麼?奴家琴藝尚可,望能搏公子歡心。”
綴棠的打扮已不似先前在樓下那般,她卸了釵環,補了妝容,身上衣袍也除了幾件,此時身上隻薄薄披了件紗裙。
她的窗還半開著,林儘穿戴齊全尚覺寒冷,見她衣裙這樣單薄,便隨手把她椅子上搭著的衣袍遞給她:
“屋裡冷,披上吧。我們隻想問你些事,你如實答了便好。”
說著,林儘從衣裳裡抱出球球放在腿上,本意是想抱他出來透透氣,但球球睜眼打量了一番周邊環境,原本懶散的姿態突然變得警惕起來。
他瞧瞧衣著清涼的美麗姑娘,再不可置信地看看旁邊的林儘,正想從他腿上跳下來扭頭離開,卻被林儘一把按住。
“姑娘是何時入的滿庭春?”
“……”綴棠披好鬥篷,邊答:
“奴家自己都記不清了,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十二年吧。”
“那這麼多年來,滿庭春內可發生過什麼怪事?”
綴棠撥弦的手微微一頓:
“怪事?來往恩客那般多,不乏怪人怪事。比如公子你,花幾十兩銀子買奴家一夜,卻隻坐在這問奴家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算不算怪事?”
林儘將綴棠那一瞬的異樣收入眼底:
“我指的不是這種,我想問的是,三年前無故失蹤的李姑娘、六年前的芳娘,這些人,姑娘可還記得?”
說著,林儘語速稍稍放慢了些,他微微眯起眼睛,觀察著綴棠的反應。
“……公子說的都是奴家的姐妹,奴家自然記得。”
綴棠神色如常,她輕笑一聲:
“但公子知道滿庭春內的姑娘都是什麼人嗎?是罪臣女眷,是低賤賤民,是被家人親手賣來的棄子。我們這種人,想得開的留下來堆起笑以色侍人,想不開的便找個枯井躍下便罷了,再或者運氣好的逃出此地改名換姓,失蹤什麼的,都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了,連官府都不會追究,公子又何必在意?”
“哦?”
林儘心裡有了底,他向後靠在椅背上,直言道:
“可據我所知,事情並沒有姑娘說得那般簡單。比如,這滿庭春失蹤案背後實際是有鬼魂作祟,是也不是?”
“原來公子是仙人,倒也難怪了。”
綴棠將琵琶置在一邊,又拉開自己的妝奩,取出一小罐口脂來,邊道:
“什麼鬼啊神啊都不是奴家這種凡人能摻和的,有鬼如何,沒有又如何?”
綴棠用指尖蘸蘸其內顏色,抬手將其抹在唇上。
唇上顏色漸漸豔麗,綴棠抬眸瞧了林儘一眼,而後微微彎起眼睛,眸底笑意比口脂豔紅更為動人。
“比起鬼,奴家倒覺得,這人心啊,才是世上……最最可怕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