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光村誌夫,男。四十八歲、未婚、無兒女。已擔任稻垣銀行分行行長十年。下屬對他的評價大多是為人謙和、富有極強的責任心,是一位可靠立派的領導。”
車子開到光村誌夫的住所附近時,永江久彌還在整理手上的文件。
“另外,之所以鑒識課這麼快就認定光村是自殺,其實是因為……”
淺川侑思緒紛飛,一手輕敲著方向盤的邊緣,索性替他道:“因為他留了遺書?”
“對。”永江點點頭,總算從文件中翻出了一份影印下的備份資料。是鑒識課昨天拍攝下來的現場,和一些相關的細節圖片。
第一張照片,就是被從吊頂救下、但早已咽氣的光村誌夫。
光村誌夫的屍體被置於地麵,頂光照耀在上身,將每一處細節都體現明晰:身高175公分、體重約70kg。他穿著一身睡袍,灰白的短發顯得有些淩亂,像是剛睡醒不久未經打理。臉部和頸部都有腫脹、透著紫紺色,眼部留有少許充血——這些都是缺氧的顯著特征。
身上無爭執打鬥痕跡,但頸部的勒痕……很微妙。
不似繩索一類的東西,反倒很像……
淺川侑向後翻頁,看到在現場拍下的凶器——兩件尼龍布料的襯衫。
兩件襯衫被分彆擰成繩狀,連在一起打上了結。勝在材料硬度高,想用兩件衣服支撐一名成年男性的身體並不是難事,想用兩件衣服自己把自己勒死,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問題在於……
淺川侑看向那份被完整拍下的遺書,上麵字字句句都是自己對銀行被劫持一事的懺悔,認為自己身為行長有愧公司和客戶,實在無地自容。
這麼深明大義的自儘理由,還一筆一畫地寫出一份精致的遺書,那他為什麼在自殺時選擇了如此草率的工具?甚至……還穿著睡袍?
淺川侑偏過頭,詢問道:“有沒有人評價,光村誌夫是個很體麵的人……或者,是個很講究儀式感的人?”
永江久彌沉思了一下,又搖搖頭:“沒在筆錄裡見到。”
“倒是有許多人說……光村先生是一名勤儉節約的人,節假日的公司團建也幾乎不參與。最常掛在嘴邊,教導員工的話就是‘要把金庫裡的東西視作廢紙。當你真的把它們當做錢了,生活就會變得天翻地覆。’”
淺川侑挑了挑眉。
怎麼聽起來,這好像真是個負有責任心、還道德高尚的穩重上司?
難道拿衣服上吊,也是為了開源節流??——倒是符合這位行長的人設。畢竟能繩子達成一個效果,何苦非要出去買呢?
想到這,淺川侑不禁沉默。
不會吧?難道他真要給Gin表演倒立洗頭??
他托著下巴思索了一會,還是覺得不對勁。
銀行案的巧合實在太多,而當萬千巧合彙聚在一起時——巧合便不再是“巧合”。
“總之,我們先進去看看吧,永江君。”淺川侑拉開車門,“看看現場還有沒有什麼遺漏。”
比起彆人的結論,他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
……
光村誌夫的住所是一間獨棟房屋,周邊帶有幾平米的小花園。
他沒有結婚史,是獨居。這棟房子的體量足以容納一家三口,給一個人住可謂綽綽有餘。
淺川侑穿過門欄外的警戒線,停在房屋門前。
正準備換上鞋套和手套時,頭頂的某樣事物卻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淺川侑抬起頭,這才注意到:大門口還安裝著一個非常不起眼的攝像頭。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監控,又回身望向庭院外——這個角度,完全能拍攝到門欄外的街道。任何靠近大門的人,都會被清晰地記錄下來。
“永江君。這個監控8係的人查了嗎?有沒有拍下什麼可疑人物?”
“監控?”永江眨了眨眼睛,過了一會才恍然大悟:“哦,您說那個。光村誌夫死去的時間被法醫推斷為9月12日,也就是昨天。具體時間被精確在20:13-20:30的區間內。”
“昨天有兩個8係的警官把案發前後幾小時的監控翻了十幾遍,又接著查看了最近一周的記錄,但除了光村本人,監控上顯示沒人進出過這棟房子。”
淺川侑很是微妙地皺了下眉,輕喚道:“永江君。”
“啊……是!”高瘦的青年立刻站得筆直,肩背繃緊。
淺川侑露出一言難儘的目光:“有沒有人說過,你彙報案情時比平時講話流暢多了?”
“有、有嗎?”
青年略顯慌亂地垂下頭,抬手撓了撓臉頰,甚至有些羞怯地笑了笑:“謝謝您。您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淺川侑:“……”
難怪這位平時講話都費勁的社恐能在搜查一課就職。原來是工作時嘴皮子比一大半人都利落。嗯……這也算是一種天賦吧。
把進入現場的東西都穿戴完畢後,淺川侑推開了玄關處的大門。
裝修一如他人對光村誌夫的評價:一切從簡,簡直又一步深化了他生活節儉的特征。淺川侑打量了一圈客廳,隨後便直奔二樓的第一案發現場。
光村誌夫死了在他的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