屍體被發現時的情境大約是——他穿著睡袍,用兩件襯衫束縛脖子,把自己掛在了床褥上方的吊頂,腳下有一個倒落的折疊桌。
書桌正中央擺放著一份遺書,簽署了本人的姓名。
旁邊是半杯已經涼透的飲用水,和一罐快吃空的艾司唑侖。
此時這些東西都已被鑒識課帶走,原本擺放著它們的地方被放置了標記著序號的明黃色立牌。
‘係統。’淺川侑停在那此前放著藥物的桌邊,於心底詢問:‘能和我說下艾司唑侖的效果嗎?’
係統:【好的,導演。】
它總算多了些係統應有的模樣,一本正經地:【艾司唑侖是一種抗焦慮、失眠,緩解緊張情緒的藥物。少量服用可以起到平複心緒和助眠的效果,但大量服用則有可能導致昏睡不醒、藥物中毒、記憶缺失、精神錯亂等情況,甚至危及生命。】
“永江君。”淺川侑,“光村誌夫生前有吃安眠藥的習慣嗎?”
“有的。”永江點點頭,“我們在死者還沒丟掉的垃圾裡發現了附近藥店的收據,上麵就有艾司唑侖的購買記錄。去詢問商家後,我們發現死者在最近兩個月頻繁地購買過助眠類藥物,看樣子是有些失眠。”
——失眠是近兩個月才有的。
最近出了什麼事,導致他夜不能寐,需要依賴藥物才能休息?
“對了。”淺川侑悠悠道,“那鑒識課給光村做血檢了嗎?艾司唑侖的血藥濃度是多少?”
“鑒識課那邊加班加點,但結果暫時還沒出……”永江久彌剛回應一半,口袋中的手機就響了。
他連忙翻出手機,查看起工作通知,隨即興奮地抬起頭:“出結果了!3.73μg/ml,已經達到中毒範圍了!”
【溫馨提示,淺川導演。艾司唑侖的中毒濃度為2μg/ml-30μg/ml,當然,超過這個範圍後就不用考慮中不中毒了。】
淺川侑沉思。
也就是說,在上吊之前,光村誌夫還存在不規範地藥物濫用行為。
但是這並不能證明他沒有自儘的意願。
也許是他一開始想要用艾司唑侖自殺,吞了許多片後發現自己失敗了,於是又轉為自縊……但是服用了如此超規模的藥物,短時間內真的能清醒過來,更換並執行新的自殺計劃嗎?
退一萬步說……
現如今的時代,真的會有人出於工作上的疏忽,而選擇自儘嗎?——也許真有,但可能性大概堪比Gin會同意在他麵前穿女裝吧。
“昨天調查時,他殺的可能性,你們已經完全排除了嗎?”淺川侑抱起雙臂,打量著這冷清的臥室。
永江搖搖頭:“不能完全排除,但我們沒找到第二個人在場的證據。鑒識課翻了個底朝天,也沒在臥室發現第二個人的指紋和毛發。辦案要憑證據說話,所以……”
淺川侑點點頭,重新返回了一層。
親眼看完現場的情況,他反倒對這位行長的死有些不確定了。
畢竟他先前的邏輯是,可能有某個“第三方”利用劫匪的搶劫行動,想要趁機將之謀殺,並偽造成意外。畢竟他抓住疣豬時,那個膀大腰圓的犯人曾滿臉驚恐地表示,他們這次行動根本沒有攜帶炸彈。
既然沒有攜帶炸彈,那金庫的人又是如何被炸死的?——隻有可能是其他人在金庫安裝了炸彈。而假定這個人不是劫匪中的一員,那就必定是搶劫行動的知情者,並且還有能進入金庫的能耐。
但能進銀行金庫的人,無非就是分行的那幾名高層——身為案發銀行的行長,光村誌夫死去的時間實在蹊蹺了。簡直就像知道的太多,然後就被徹底捂了嘴似的。
可是,光村誌夫的死亡現場,又不見他殺的跡象……
淺川侑皺著眉,進入了和客廳隔著一層廊道的廚房。
廚房麵積不大,但開了扇窗戶,正對這片居民區的後街。他扭動開關,將折疊窗打開,並開至最大的限度。即便如此,空餘出的縫隙也不足以容納一個人鑽進來——就算是小孩也很勉強。
“這裡8係的前輩們昨天也查過了。”從二樓尋來的永江站在淺川侑身後,“有人考慮會不會是凶手從窗戶鑽了進來,還調了後街的公用監控——結果是沒有。”
“監控?”淺川侑眺望向窗外,“有嗎?正對這扇窗?我怎麼沒發現?”
永江久彌湊到窗戶口,剛要指向那被安裝在高大路燈上的攝像頭,手卻不慎一鬆,握在掌心的智能手機“咚!”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甚至因為摔下時的距離過高,手機落地後又回彈而起,屏幕瞬間崩裂,細碎的玻璃劈裡啪啦地散落各處,而手機則直接滑進了櫥櫃下方。
永江的臉順便慘白。
比起擔憂手機,他更畏懼另一件事:“遭、遭了!!這是不是……破壞現場了!!!”
淺川侑:“……”
他也沒想到自己的隨口一問,竟然讓對方直接損毀一個手機……哦,也許還要受很嚴重的處分。
“你……”淺川侑猶豫了一會,也不知道該怎麼勸慰,隻得拍拍對方的肩膀,“你彆難過,永江君。我幫你撿起來。”
說到做到,淺川侑立刻伏下身。
由於櫥櫃和地板的縫隙過於狹窄,他甚至需要半趴在地麵才能看清櫥櫃下的事物。
他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一束光芒掃去,他很快就發現了那部光榮掛彩的手機。
而那手機之下——似乎有個正方形的木板門。
淺川侑撈起手機,翻過來看了看手機背麵——沒落灰。這證明,那扇木板門在近期就被使用過。
他吹了聲口哨,把那慘不忍睹的東西塞回永江的手心:
“永江君,恭喜你,戴罪立功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