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暨直起腰,對上婁敬策飽含審視的眼。
他盯著他,就像是最早的進化藥劑出現,人們投注而來的目光——滿是期盼渴求,像是一條煌煌康莊大道就在眼前,美好未來觸手可得;又覺得這不啻於世紀謊言,庸庸世人異想天開,種族注定的基因枷鎖哪裡是這麼食指長短一管藥劑能夠更改的。
明暨不閃不避,直麵而上。
他將手中所剩不多的紗布卷往婁敬策手中一塞,示意婁敬策繼續給中年女人包紮。他還要吃東西呢,手上可不想沾到血。
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的聲音傳進耳畔,篤定且沉重。
“劣化一旦開始便無法終止。”
婁敬策臉上閃過一絲不信。
經過幾天的相處,對於這個人他不能說全然了解,但也能看出幾分。劣化如果無法終止,這女人早早晚晚會變成喪屍,紗布和藥劑隻是無用功。
去趟銀行,他要機器人;來到超市,滿滿堆起的那一購物車;臨時進來倉庫,他不也預定下一箱子薯片。這樣的人,無用功的事,他可不會乾。
他沒有轉身去追逐明暨的腳步,如他所言蹲下來給中年女人包紮。大男孩沒學過專業的包紮手法,紗布纏得亂七八糟,這會兒浸濕大半,乾脆就被婁敬策解開。末日磨礪出的包紮手法,一講究好,二來就是快。
大男孩隻覺自己眨了眨,他媽媽的腿上就纏好了紗布,還有個漂亮的結扣。
“我們之前見過嗎?”婁敬策壓低聲音問他。
大男孩抹了把鼻涕眼淚,有點不好意思笑:“之前在路上,我媽開車被你超了。我當時就在副駕,跟剛剛那位對上眼,我比了個讚,他朝我揮了揮手。”
他眼睛時刻不離他媽媽,看她臉色越發好轉,暗暗鬆下氣來。
嘴角微微扯起笑:“算是,一麵之緣吧。”
婁敬策不是很懂這種,點了點頭。
“你在倉庫裡見到過其他人嗎?”
另外四個,現在還沒看見呢。
提到另外的人,大男孩神色重帶出些憤憤恨然。
他右手攥拳砸在膝蓋上,滿是不忿。
“我們進去超市沒多久就說有喪屍,我媽就說到後麵的倉庫裡直接拿貨,她是這超市的職工,到時候要是追究就直接從工資裡扣錢。我們過來的時候倉庫裡沒人,剛剛走進來,從邊上就跑出一個人來。他跟我媽認識,嚷嚷著什麼‘來人了’就跑了。”
“我媽拉著我跟他跑,結果另一個人引著那隻喪屍就朝我們來,我媽推了我一把,她扭了腳……嗚嗚就被咬了。我那個時候隻覺得一陣火氣衝上頭,不知道怎麼的,就就……後來在我打喪屍的時候,有人推倒了貨架,壓到了我媽。”
“他們就是想害死我們!”
婁敬策沒有插話,任由大男生發泄憤憤。
禍水東引,在末日裡,是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末日後這個世界的角角落落,每一天都有同樣的事發生。
他拍拍大男孩的肩膀,算作安慰。
說什麼沒事了,粉飾太平,不是婁總的風格。
他就近觀察這個中年女人的情況。
大男生覺得止住血就沒事了,他可不會那麼天真。剛剛明暨用的藥,除了止血之外,對異化到底有什麼作用,他會自己分辨判斷。
中年女人似乎恢複些許氣力,大概放下心來,神色間難掩倦色。她臉色的蒼白沒有褪去,兩頰在蒼白下又翻起血色,像是冬天被風羞紅的。在不知不覺間,昏昏沉沉地閉眼睡去。
這立即讓婁敬策緊張防備起來,也嚇到了大男生。
大男生顫抖著伸手去試探她的鼻息。這是十分危險的舉動,萬一異化,近在嘴邊的血肉,根本來不及躲閃就會先多圈牙印,或許還要少塊肉。婁敬策正要阻止,令人驚愕的一幕出現。
大男孩被凍得一哆嗦收回手,他看看掌心莫名其妙冒出的水珠,茫然用手碰了碰,真的是冷冷的水氣。
“水?”
他滿眼不可思議,現在還是夏天啊,倉庫裡溫度又沒有冷到冬天張口吐白煙,怎麼會在他手上凝出水來。茫然的大男生望向在場唯一一個可以交流的人,無聲詢問。
婁敬策看向另一邊小腿上的還泛黑的血,被咬後如果覺醒的異能的話,這血不該是黑的。
這藥的功效到底是什麼?
明暨繞過屍體,出現在他們的身後。
他說:“不是水,是冰。”
“她不會變成喪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