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榮點點頭，然後跪在地上說：“回父皇，兒臣愧對王夫人跟陽信公主。”
聽了皇長子的話，劉啟手握成拳，今日見到梁王後，他那親弟弟也不知道是怎麼開了竅，不要空口許諾的太子之位，反倒是以東邊諸侯心懷不軌需要加強梁國守備為由，問他要了許多軍備，劉啟沒辦法，他要是想削藩，就隻能允諾給梁王武器。
如今梁王勢大，要是動了劉榮，那原本還能保持平衡的立儲天平，就要徹底傾斜向梁王一方了。
栗姬這個蠢貨，偏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搞事。
“陛下，妾一時鬼迷心竅，隻是想發泄點怒氣，妾也沒想到會真的傷到陽信公主！”栗姬跪在劉啟麵前，淚流滿麵，“妾先前已經聽榮兒的話遣散巫祝了，陛下……”
劉啟被她煩得腦袋上青筋直跳，斥道：“夠了！太後那天說的還真沒錯，你在後宮以勢壓人，上不敬親，下不憐幼，你有什麼資格管教皇子？你管教出來的皇子朕還敢用嗎！”
栗姬一聽劉啟這話，竟是要連劉榮也一起治罪，嚇得麵色慘白，趕緊護在劉榮身前說道：“陛下，這件事跟榮兒沒關係，榮兒先前還勸過妾，是妾沒聽，陛下千萬彆治榮兒的罪。”
“阿母。”劉榮看見栗姬這副模樣，心生不忍。
劉啟不說話，而是將目光投向了劉嬋。
“嬋兒，這事跟你關係最大，你說說想怎麼處置。”
沒人想到劉啟竟然會把決定權交給劉嬋，都很驚訝。
隻有劉嬋沉默地看著渾身顫抖的栗姬。
栗姬聽到劉啟將決定權交給劉嬋後，趕緊跪在劉嬋麵前磕頭請罪，鬢邊的頭發都散落下來，她越過食案抓著劉嬋的衣袖：“陽信公主！榮兒可是跟你一同長大的，他跟這件事沒關係，都是妾的過錯。”
“栗姬！你還好意思去求陽信公主嗎！”館陶公主生怕劉嬋被栗姬說動，衝上去就要阻止。
栗姬抬頭看著劉嬋，在這之前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個公主麵前卑躬屈膝，隻是眼下她必須要保住劉榮，不管她自己會被貶為庶人還是幽居冷宮，隻要劉榮能當上太子她就有盼頭。
劉嬋跟劉榮那麼要好，又在家宴上說過那番話，她一定會幫助榮兒的對吧？
館陶公主上來想把栗姬從劉嬋身邊拽開，但栗姬已經把劉嬋當成了救命稻草，硬拉著不放。
“嬋兒！”栗姬喊道。
劉嬋默默摁住了栗姬的手。
“栗夫人。”劉嬋道。
聽見劉嬋的稱呼，栗姬微怔，她跪在地上仰頭看著站起身來的劉嬋，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孩子。
隻見劉嬋走到劉啟麵前，畢恭畢敬道：“栗夫人為長輩，嬋兒不能擅自決斷。榮兄之前對巫蠱事不知情，發現後極力勸阻栗夫人，再加上榮兄是嬋兒的兄長，還請父皇對榮兄網開一麵。”
劉啟很欣賞劉嬋的知趣。
劉嬋埋下頭，微不可查地歎息。
若是可以，其實她不想說這番話。不是因為想要嚴懲栗姬一家，而是她知道這樣是在將劉榮推向絕路。
七國之亂時，梁國牽製住了諸侯王的絕大多數火力，讓諸侯王不能攻入長安。平亂結束後，梁王勢力越發強大，投奔者絡繹不絕，連在朝中當官的司馬相如都辭官跑去了梁王那邊。
平定叛亂後，劉啟做的第一件事是處死叛亂諸侯，第二件事是立劉榮為太子。
看上去是好事，但如果劉啟真認為劉榮是合適的接班人，又怎麼會在之後將劉榮廢為臨江王，甚至還讓酷吏郅都去逼死他。
劉榮他隻是劉啟用來製衡梁王的一枚棋子，當出現比他更優秀的皇子後，劉榮的下場就是死路一條。
但眼下不是她要說這句話，是劉啟要讓她說這句話。
“陛下！”館陶公主十分不滿，她怒道，“嬋兒太過仁慈，若是陛下不嚴懲這件事，以後若是有人效仿該怎麼辦！”
館陶公主想，怎麼能把劉榮留下來，單單廢掉個栗姬，那也太虧了！
“夠了。”劉啟斥責道，“彆在這裡吵吵嚷嚷的！”
館陶公主瞧著劉啟的臉色，頓時噤聲。
一旁的王夫人也看出了劉啟的意圖，她默默低頭，選了一言不發。
“栗姬行事狂悖，傷害皇子後妃與公主，廢為庶人。榮兒……”
劉啟沉吟道。
館陶公主直直地等著這句話。
“榮兒暫時還住在原來的宮殿，朕會找人教導他。”
聽到這個判決，館陶公主啞口無言，徹底認清了劉啟的態度，連這種事都動搖不了劉榮的地位，看來她那個親弟弟是沒指望了！
王夫人跟劉嬋一言不發侯在旁邊，其餘幾個小孩子也不敢說話。
隻有栗姬跪在地上，眼裡閃爍著一絲希望的光芒，癲狂道：“謝陛下，謝陽信公主！”
劉嬋默默地看著栗姬的樣子。
沒有了母族的庇護，劉榮的處境分明更危險了，也就栗姬這個笨蛋意識不到。現在的劉榮就是劉啟最順手的一枚棋子，想拿就拿想放就放，都不用顧忌其背後的勢力。
除此以外，劉嬋還認識到一件事，她太依賴史書了，不過是在陳阿嬌那輕輕扇了蝴蝶翅膀，就能在栗姬那卷出一股全新的颶風。接下來她還要改變很多事情，如果再按照曆史來行事，絕對會吃個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