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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走在去往龜孫老爺住處的路上,途經那座橋,他向橋下望去,並沒有看到那位插著紅木發簪的青年。
龜孫老爺一身酒意,喝得醉醺醺的,手邊還有一壇酒——他前些天從金九齡那裡得來的錢已經被他花完了。
他一看到陸小鳳就問:“你們見著萬物樓的樓主了?”
“見著了。”
“隔著屏風?”
“不,當麵見著的。”
龜孫老爺怒了,猛地坐起身:“他竟然當麵見你們?怎麼見我就是隔著屏風!”
陸小鳳笑著解釋:“雖然麵對麵了,但他臉上覆著半邊麵具,還是不知道他長什麼模樣。”
龜孫老爺又躺了回去,嘀咕道:“裝神弄鬼故作玄虛……”
陸小鳳沒有將金九齡的真實身份告訴龜孫老爺,無情離去前叮囑過他,所以他沒呆多久,便同龜孫老爺道彆。
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那位插著紅木發簪的青年,對方正坐在街邊賣一些小玩意兒,種類頗多,各式各樣的都有。
陸小鳳在他的地攤前駐足,青年抬眼看他,眼神清澈,瞳色略淺,在日光下如同琥珀一般。
陸小鳳笑問:“你今日不撐船了嗎?”
“不撐了,打算去下一個地方做點彆的生意。”
青年也對陸小鳳笑,眼睛彎彎,笑容真誠。
陸小鳳蹲下,低頭看起攤上擺放的小東西。
有一片地方放了些動物木雕,活靈活現,十分可愛,一部分木雕上了漆,一部分則依舊是原木色。
陸小鳳看到了一條塗了清漆的木雕魚,大概有他的拇指大小。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條魚有哪裡讓他十分在意。
是哪裡呢?
陸小鳳:盯——
步早盤腿坐在箱子上,撐著下巴懶洋洋地看著陸小鳳,問:“你有看中的嗎?看咱們見過好幾次麵,給你點優惠。”
陸小鳳指向那條拇指大小的小木魚:“這條怎麼賣?”
步早笑容加深:“原價六文,給你三文賣了。”
陸小鳳樂了:“能回本嗎?”
步早答道:“能呀。”
陸小鳳覺得和麵前這青年很投緣,摸出三文錢,順便問了他名字。
“我叫步早。”青年說,“步履的步,早晚的早。”
陸小鳳笑道:“我叫陸小鳳。”
步早大笑:“陸小鳳的陸,陸小鳳的小,陸小鳳的鳳。我知道你,四條眉毛陸小鳳。”
陸小鳳更開心了,新朋友似乎是個很活潑的人,太捧場了。
步早還要繼續留在這裡賣貨,陸小鳳拿了小木雕魚後便同他道彆,帶著笑繼續踏上回程的路。
他要回的地方就是萬物樓,司空摘星在重溟身邊既不是手下也不是朋友,卻自己當起了客人,陸小鳳就是客人的客人。
這關係著實古怪,陸小鳳直感慨,但房屋的主人放任自流,也許正是一種變相的默認。
重溟今日終於露麵了,看起來有些疲憊,一身墨香,和陸小鳳打了個照麵。
說起來也奇怪,這裡隻有重溟一人住,連一些服侍的人都沒有,實在不像一個神秘組織該有的排場。
即使重溟不怎麼理他,陸小鳳依舊朝他道:“重樓主,你知道司空摘星去哪裡了麼?”
“不知道。”重溟瞥他一眼,竟然回答了他,“也許是去哪裡野了。”
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司空摘星去了哪裡,可能隻要司空摘星和他產生了交點,能在日後助他揚名,其他的都不重要。
十分功利,但毫不掩飾,坦白說比遮遮掩掩顯然好很多。
陸小鳳的手藏在袖中玩那條小木雕魚,與重溟並肩而立,站在池子邊發呆,誰也不說話。
池中空無一物,清晰地映出兩人的身影,與頭頂悠悠飄過的白雲。
沉默,無垠的沉默。白雲寂靜地飄過,樹葉嘩嘩地搖動。
這段時間究竟算什麼?
步早納悶地想。
陸小鳳倒是很享受這段靜謐的時光,他側首看重溟,那半邊銀色的麵具正對著陸小鳳,泛著冰冷的光澤,倒映出陸小鳳模糊的輪廓。
麵具將重溟的右側上半張臉遮蓋得嚴嚴實實,唇角緊抿,顯得他心事重重。
陸小鳳又看向空蕩蕩的綠池子,問:“你不想養些魚嗎?”
重溟淡淡道:“不想。浪費時間。”
這樣子根本沒法聊下去。
陸小鳳還是想找話題聊一聊,想了想,攤開手掌心,裡麵是在步早那裡買的木雕魚:“我有魚。”
重溟瞥了一眼,隨後頓住。
陸小鳳見他看著手心裡的木雕魚,彎起眼睛笑道:“在路上交到了一個朋友,他半價賣給我的,很小巧可愛吧?”
重溟凝視著那條小魚。
步早在心裡感歎,他還以為過段時間才能有這條魚的戲份……陸小鳳實在是太給力了。
——謝謝你,陸小鳳。
“我……能看看這條魚麼?”
重溟的聲音有些沙啞,仿佛壓抑著什麼情緒似的。
他目光古怪地盯著躺在陸小鳳手掌心的木雕魚。
陸小鳳心下微頓,眨了眨眼,將木雕魚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