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渡將掃帚帶回來的灰又掃了回去,迅速地揮出去,飛快地收回來,地麵恢複了一塵不染的樣子。
“我也不想掃的,但這裡太臟了。”
烏渡歎氣,他現在隻想好好地洗個澡,換身乾淨整潔的衣裳。
男人們沉默地看著他。
即使外表偽裝得和他們一樣狼狽,可此人的想法卻與他們截然不同。
“你來這兒是要做什麼呢?她沒有你想得那麼好對付。”
有人說道。
“還是趁早逃吧……趁你還未被發現蹤跡,還未染上那罌粟怪癮。”說話之人的聲音極輕,極低,巨山壓倒了他的脊背,更顯佝僂。
一時之間門,眾人陷入沉默,隻有外麵風聲呼嘯,狂沙掠過石壁發出的聲音在回蕩。
烏渡眨著眼睛,輕聲說道:“謝謝,我都有數的。”
有人苦笑,當初他們來救同伴親友時也是這麼想的,但結果便是淪落到這種地步。
好言難勸該死鬼,言儘於此,眾人向烏渡拋去一個複雜的目光,隨後紛紛散開。
無論選擇告密還是緘默,對他們自己來說都無益處,既然如此,便都當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之前掃過的地麵再度蒙上沙塵,即使不趴在地上瞅看不見那層薄沙,但烏渡的臟汙雷達滴滴響,他又拿起了掃把仔仔細細地清掃一遍。
這是他在石林洞府最後一次掃地。
步早如此發誓。
烏渡將掃把放回原處,轉身向洞府深處走去。
此時正值黃昏。
大漠孤煙,長河落日,落日的耀眼餘暉透過石峰的縫隙灑落地麵。
細長的影子如一條蛇,麵容憔悴的男人穿過燦爛盛開的罌粟花海,走過人煙罕至的小徑,來到工具人們不被允許進入的華麗庭院外。
他伸手推開門,吱呀一聲,門後聚集的弟子向他看來,眼神中流露出疑惑的神情,又滿是輕蔑。
“你來這兒做什麼?師父可不會見你,不想死的話趕緊回去。”
有弟子這般對烏渡說道,看起來好心地勸說,實則是看熱鬨般的玩笑。
她們並不將師父厭棄的男寵放在眼裡,如此羸弱消瘦的男人,即使妄圖反抗也做不了什麼。
烏渡沒有說話,普通地走進院中,就像路過一堆草叢一般路過了她們。
“你做什麼——!”
被無視是一回事,烏渡如此堂而皇之的走進院中更是另一回事,眾弟子大怒,紛紛出手。
debuff發揮作用,一堆人胸口一悶,真氣運行受阻。並且由於這兩日喝了不少井中水做的食物茶點,情況比那些出門尋找烏渡的人還要嚴重。
她們不止吐血,還當場跪倒在地。
步早挪了一步,避開一個正對著他的弟子,這等大禮他實在消受不起。
“怎麼回事……咳咳咳——”
眾人一邊吐血,一邊發出了震驚的疑問,互相環視,想要找到答案。
咦?竟然沒有人看他嗎?
步早十分納悶。
這麼大個罪魁禍首竟然被無視了,還真是輕視他到一定程度了啊。
有人起身,跌跌撞撞地說要去請示師父,從烏渡身邊經過。烏渡挪開一步,避免了兩人之間門的碰撞,與她向相同的方向走去。
“你這蠢貨!彆來擋路!”
“你才是,請不要擋路。”
烏渡躲開顫顫巍巍打來的手,禮貌地說,“我有很要緊的事要做。”
幾名弟子一怔,隨後震驚,終於正視起眼前的消瘦男人:“你是什麼人!?”
“無關緊要的人。”
烏渡現在隻想趕緊沐浴更衣變回之前清清爽爽的樣子,於是抽出短刀,未褪刀鞘,一個接一個的敲暈了攔路的弟子。
烏渡的準則之一,收錢辦事。沒收錢的事沒有做的必要。
提前下毒的作用在這時顯現,烏渡一路暢通無阻,到達了石林洞府的中心。
石觀音弟子眾多,雖然她本人說一視同仁,但其中也有等級劃分,長孫紅在弟子中地位較高,能有幸居住在石觀音近處,無花作為石觀音的兒子,自然更近。
話雖如此,但他們離石觀音的居處依舊隔著重重圍牆,石觀音的居所更為隱蔽。
無花見到烏渡的時候,烏渡正被長孫紅指著大喊:“你究竟是誰?!”
長孫紅還記得前兩天見過的可憐男寵,那時沒有將他放在心上,但這次見麵,眼見著對方目光清明,動作穩健,石觀音的手下和弟子沒一個人能攔住他,還莫名其妙地未動手便吐血,一副生命垂危、重傷不治的模樣,她這下也懂了。
——此人混進石觀音的男寵之中,不知道待了多久,終於在今日露出了苗頭。
可恨她直到今日事發才發現這人的古怪之處。
長孫紅滿心都是憤怒,嘴角滲血,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惶恐。
步早很能理解長孫紅的心情,假如有人潛進他的老巢,自己還毫無察覺,他也會驚訝的。
“我是收錢做事,至於我的身份,最近總是聽到你們在念叨我的名字,你們應該能猜出來的。”
烏渡說到這裡,有些困惑地道,“但我不記得我做過那麼顯眼的事,這次的雇主並沒有叫我殺人。”
無花後退一步,迎上烏渡的目光。
烏渡望著他,笑了一下:“你好。”
才不好。無花心想,眼前這人怎麼會是烏渡?在沙漠邊緣都酒館裡口出狂言的少年並不是烏渡本人麼?
無花有很多疑問,比起關於烏渡身份的疑問,他更在意長孫紅以及地上那些男人的情況。
烏渡毫發無傷,去除偽裝用的狼狽衣著外表,他整個人就像誤闖此地的無辜路人,地上癱倒一片的家夥才顯得更加奇怪。
“你做了什麼?”
這是無花目前最不解的事情,石觀音的弟子和手下就算再無能,也不會無能成這個樣子。
“下了毒。”烏渡禮貌地回答,“隻有運功時才會發作的毒,下在水井裡的,你也中毒了。”
雖然是個殺手,此時的烏渡卻毫無殺意,起碼無花從他身上感覺不到殺意。
就連回答他的疑問時也十分平靜。
石觀音怎麼還不出來?無花有些惱怒地想。
烏渡向無花走去。
無花後退。他很會審時度勢,既然運功便會毒發,那他便隻能避免與烏渡動手。
烏渡看了他一眼,平靜的眼神中充斥著無花看不懂的情緒,視線交錯一瞬間門,烏渡轉過拐角,他的身影便從無花的視野中消失了。
無花看向長孫紅:“究竟發生了什麼?”
長孫紅怒道:“你不來扶我嗎?!”
無花無言地看她一會兒,自己出門去看,舉目望去,院外遍地都是失去意識的人,走近一探,人人都有呼吸。
那人真是烏渡?
無花有些困惑,傳聞中的烏渡陰毒狠辣,像個魔頭,不像是會留人一命的家夥。
無花又回到院子裡去,長孫紅已經站起身拍打著衣上灰塵,正一臉懊惱的神色,見到無花,含怒帶怨地剜他一眼。
“真是沒用。”
無花不為所動,冷笑著嘲諷一句,他的性格和石觀音一樣詭異,長孫紅早已習慣,絲毫不惱,道:“你也好不到哪去。”
兩人討論著一塊去往石觀音的居處,石觀音的實力像海水一樣深不可測,他們相信烏渡在石觀音手中討不到好。
也許當他們到達那裡的時候,就能看見烏渡被石觀音踩在腳下的狼狽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