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2 / 2)

黛玉笑道:“無妨,緋鵲雪雁她們在屋裡也是玩,待會兒讓她們送去,省得你一個人耽誤得久了,若是弄亂了,你們寶二爺罵你可怎麼辦?”

她說這話的時候也沒看周瑞家的,但不知為何,周瑞家的就是覺得她在說自己辦事不利,臉上漲得通紅,更覺得沒意思,蔫蔫得退下了。

寶玉再遲鈍,此刻也看出來黛玉是真的生了氣,但林妹妹若是和往常一樣同他吵起來,或是哭一哭,他還知道怎麼哄,可是今日,他卻不知怎麼辦才好了,隻好賠笑道:“妹妹好生伶牙俐齒的,我看周姐姐這麼大年紀,還沒吃過這樣的癟呢。”

“誰給她吃癟了?”黛玉淡淡地說,“我可沒這個本事。”便又把分給寶玉的那份禮給他,“既然你就在這兒,也不用紫鵑她們多跑那一遭,你自己帶回去便是了。”

寶玉一看,隻是些普通的紙筆等物,便笑道:“好妹妹,怎麼她們都有泥人、風車,就我沒有?還有那個素雲箋的扇子,若不分我幾把,我可不依。”

“三妹妹要扇子題詩的,四妹妹更是打算畫幾幅梅花,你要做什麼?”黛玉本想諷他的“上學”,又覺得多說無益,從自己的扇子裡挑出兩三把來,一並放到他手上。

寶玉笑嘻嘻地道:“我就說,自打妹妹過來,咱們都在老太太房中,原比彆人要親近些,妹妹又沒有彆的弟兄,待我自然與旁人不同。”說完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一溜煙地跑了。

他原是在暗暗地表忠心,說他和黛玉比寶釵更親近的意思,但黛玉被他這麼一提醒,卻想起另一個表兄弟來。

和受儘外祖母寵愛的寶玉比起來,殷家表弟的出身、經曆,堪稱可憐了,也不知他和姑母在殷駙馬家過得如何。

黛玉想了想,還是喚來了采薇:“照著寶玉的禮,再添兩方端硯、兩份徽墨,讓你兄弟送去殷宅給表弟。”

采薇笑道:“老爺給姑娘寄東西,難道還能忘了姑太太的份?殷少爺一準也有了。”又提醒道,“上次在船上的時候,他說要學笛子的,就是不知學會了沒有。”

黛玉立刻道:“那把我父親寄來的那本譜子給他罷。同他說,若是學不會,還要還我。”

采薇應下了。

次日,寶玉隨鳳姐去東府上做客,回來便回了賈母,說認識了一個朋友,名叫秦鐘,乃是東府蓉大奶奶秦可卿的弟弟,生得一副俊秀模樣,二人年歲相仿,一起上家塾讀書,正好發憤。賈母喜不自勝,又有鳳姐在一旁幫著說,賈母一時來了興頭,便應賈珍之妻尤氏之邀,領著王夫人、寶玉、黛玉等同去看戲,至晚方歸。

黛玉心裡惦記著姑母與殷表弟,席間興致不高,寶玉隻當她舍不得自己去讀書,勸解道:“我便是去讀書,也是可日日回來給妹妹製胭脂膏子的,倒不必太擔憂。”黛玉見王夫人頻頻往他二人處打量,心裡便不自在,冷笑了一聲:“你隻管‘蟾宮折桂’去,我有什麼好擔憂的呢?”

待回了榮國府,采薇道:“我兄弟今天去了殷家,表少爺上學去了,並不曾見。不過姑太太給姑娘寫了封信,讓他帶回來了。姑太太吩咐了,說讓姑娘這幾日給她回個信。”

黛玉一聽便知茲事體大,忙回內室拆了信細細讀來。

原來當今聖上崇尚詩禮,遂命公主、郡主等與皇子一樣讀書識字。然畢竟男女有彆,公主等若真去了尚書房,隻怕太傅們要先不自在。遂征采才能,欲請一西席至鳳陽閣教授公主們學問。林滿素有才名,又是殷家節婦,還與定國長公主有親,宮裡便想起她來。

林滿猶豫不決,一是知道皇宮大院不是什麼好去處,二來她自己其實也不是陪伴貴主們的好性子,三來更怕爭議。隻是她一身才情,不甘心隻做個“殷家節婦”,有意在漫長史書裡留下自己的名字,更想成為林海、殷適的助力,故而十分為難,來問問侄女兒的意見。

黛玉盯著搖晃的燭火看了半夜,才輕輕地歎了口氣。

她知道外祖母家的大表姐其實早幾年就選秀進了宮做女官,薛家的寶姐姐這次進京其實也是預備著待選,仿佛女子若想光耀門楣,隻有這一條路可走。

她從未想過,原來女子也是可以做先生,教書育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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