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娘(2 / 2)

黛玉在揚州住了這麼多年,自然是聽得懂的,隻是抱歉道:“我隻是聽得懂,不怎麼會說……”

“聽得懂就好,聽得懂就好。”符母歎道,眼眶都有些泛紅,“我當初帶了八房陪房,如今都沒了,我都多少年沒說家鄉話了。”

黛玉本就一直掛念著家鄉和老父親,聽到她這麼說,也險些哭起來,隻拉著符母的手說不出話。

符氏笑著拉她倆坐下:“媽媽上回誇殷適的文章好學問好,其實該看看這個妹妹的,阿適自己都承認,來的路上多虧了他表姐替他溫習功課。”

符母更加喜歡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就說,揚州山清水秀的,最容易出才女。你就不行了,當年費那勁念書,也隻識得幾個字。”

符氏便道:“媽媽喜歡妹妹就是了,何苦挖苦我?”

黛玉忙道:“嫂子太過自謙了。”

符氏笑著攬著她的肩膀道:“我媽媽這樣誇你,若你是彆人家的孩子,倒顯得是我沒用了——要不你給我媽媽做乾女兒如何?你成了我自己家的妹妹,我也就不吃醋了。”

黛玉一怔,昨日阿適是提過這事,怎麼他手腳這麼麻利嗎?都已經說通了?

符母喜不自勝:“好!我正愁沒有小孩子陪我,孤單得很呢。就是不知道你家裡答不答應了。”

符氏道:“她姑姑便是我二嬸娘,我去一說便是了。”

符母卻道:“不是說這丫頭是來京裡投奔她外祖母的?”說著自己倒也反應過來,女兒特特地擺酒,就是為了這出認乾親的大戲,若林黛玉的外祖家靠譜,又何必興師動眾地請出她這個親戚的親戚?因而便問,“你外祖母家是誰家?”

黛玉覺得有些害羞,隻好答道:“外祖母是榮國府的老封君。”

符氏卻不說榮國府是國公府:“他們家是一等將軍府,咱們家也是,倒也不用擔心他們家老夫人瞧不上咱們。”

這話卻是誅心了,賈赦雖襲著一等將軍的爵位,卻無任何職務,成日隻在家裡,而符家的威遠將軍府卻是熾手可熱的顯貴人家,就是賈母這個老國公夫人見著符母,都得先誇她治家有方、會教孩子。

符母果然笑道:“原來是他家!他家女孩子們倒是不錯,我當年見過她們家上一輩的大小姐,那真真是個神仙人物!隻看那位姑姑,也不難猜出宮裡那位賈家大姑娘的風采了。”

符氏聽了,便笑起來。

符母忙問她笑什麼,符氏便指著黛玉道:“媽媽細想,您見過賈家上一輩的大小姐,您的乾女兒又是賈家的外孫女,那她是不是……嗯?”符母這才反應過來,一拍手道:“原來竟有這份緣分在!”忙又拉過黛玉來細細打量,果然能見幾分故人的影子,想到這小姑娘小小年紀就要來投奔外祖家,賈敏怕是已經仙去,又不由地一歎。

符家人從上到下都是急性子,符母既想認黛玉做乾女兒,便也等不了許多,自己領著黛玉去長公主府找林滿,林滿自然是樂意的,便說要寫信回去告訴兄長,又要打發人去回賈母。

長公主卻道:“何需多跑這一趟?讓袁珠去說一聲就是了。寧國府的塚婦沒了,他正好要去看看喪事怎麼辦,說一聲不就是了。”

公主口中的“袁珠”卻是她府上的長史,黛玉進京的第一天,便是由這位大人把她送去了榮國府,還招來了榮國府上下的好一番緊張。如今公主再說起來,還是那麼輕描淡寫,黛玉卻驚訝地想:秦可卿不是才病了不久,這就沒了?

什麼病這樣凶險?

隻是可卿單論起來,不過是寧國府的重孫媳婦,雖然是賈家族長的媳婦,到底輩分小,賈珍、賈蓉也不是什麼官場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她的喪事,用得著長公主府的長史親自去這一遭嗎?

林滿猶豫道:“哦?他家辦喪事?”會不會賈母因此不悅,覺得黛玉拜乾親越過了她不說,還特意挑了這麼個日子?

符母卻渾不在意:“賈家的小輩罷了,彆說玉兒隻是她遠房的表姑姑,就是親姑姑,也沒有為了侄兒媳婦耽誤自己的事的,難道史老太君府上旁的公子、小姐們都還要為了一個小輩的事不過自己的日子不成?”

黛玉想著惜春都不一定會回去這趟,倒也罷了。

長公主笑道:“誰管寧國府的事,隻是……”她指了指皇宮的方向,“他們家從前交好的那幾戶人家,都聽到了風聲了,正好有這麼一出白事,可不得想法子把這幾年耽擱了的交往再拾起來?”

符母腦子一轉,立刻反應了過來。然而,即將出一位娘娘的賈家,依舊不被她多在意:“既這麼著,就有勞長史大人跑這麼一趟了。”

她清楚得很,袁珠哪裡是順路,是長公主怕榮國府不滿,派了人去表示立場呢。

符家認黛玉做乾女兒,可一點不含糊,要正兒八經大張旗鼓地擺酒設宴、廣告親朋、記上族譜的。黛玉被符母摟在懷裡坐在主桌上,也很清楚表弟幫了自己怎樣的一個大忙。

她摸著腰上的玉扇墜,往外望去,隻見殷適坐在外間,搖頭晃腦地在和秦大學士家的公子說著什麼,隻是隔得太遠,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默默的斟了一杯酒,在心裡遙遙地敬了表弟,才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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