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娘(1 / 2)

次日,殷適果然去回了符氏,他倒也乖覺,趁著陪侄兒去給大嫂子請安的時候玩笑似的提起來。符氏其實也知道,是林家如今主母去世,需為黛玉選一個有身份又肯替她著想的女性長輩,好為將來擇婿作準備,便擰著殷適的臉道:“我可知道你的盤算,榮國府的那位公子哥兒出了名的名聲不好,你們不敢再讓林妹妹和賈家牽扯太深,可他家大姑娘眼看著要當娘娘,又是林妹妹的正經外祖家,一時你們也不敢、不能直接和那兒遠了,所以要借我們威遠將軍府的勢是不是?”

殷適也不否認,笑道:“也是上回去見符太太的時候,她太親切了,我可不就蹬鼻子上臉了?”

符氏笑道:“我媽媽倒也不是客氣,是真想認你做乾兒子,你怎麼不答應了她?二嬸娘又不介意這個,隻會替你高興。”

殷適搖頭道:“我將來保不齊要當個壞孩子的,不能讓符太太替我著急生氣。”

符氏怔怔地看著這個便宜小叔子,和自己兒子差不多的年紀,昨兒個明哥兒還膩在自己懷裡要果子吃呢,這個孩子倒已經在說將來了。她雖然心疼,但還是說:“你們想借我娘家的勢,準備怎麼謝我呢?”倒是也沒打算真問兩個小孩子要什麼,隻是盼著殷適能撒撒嬌,以後多照顧照顧明哥兒的功課便是了。

誰知殷適卻道:“最近為了張氏布莊的事,追大哥哥遠赴杭州替我爭辯,一路辛苦,更要打通各方關節,實在不易。”

符氏笑道:“你知道就好。”

“招牌是張氏布莊,但我媽媽當年當街賣布的事兒全杭州都知道,從來不是什麼張家產業,隻是我媽媽的私產,我也不知杭州的知府老爺最後會如何判,隻是杭州一共十七家鋪子,無論最後我能奪回幾間,都交給追大哥哥罷。”

符氏猛地站起身,斥道:“你哥哥遠赴杭州替你出頭,不是為了占你的家私!”

明哥兒看了看母親,又看了看小叔叔,忙上前打圓場,殷適卻笑著拍拍他:“不妨事,我和嫂子沒在吵架,你出去玩會兒,我們待會兒一起去騎馬。”

符氏仍舊生氣,殷追奉父命前去杭州料理此事,一來是為了他們殷家的子侄不要被人欺負了去,二來也是敬佩殷文嶼的人品。若說私心,倒也不是全然沒有——他們夫婦本商量著借這事在殷適麵前討個好,入股布莊年底分紅,也算是為兒女攢些私產。但吞並小孩兒家產的事可做不得,把他們當成什麼人了?要是公主和駙馬知道了,一準打斷他的腿。

殷適卻道:“可就算此刻追大哥哥幫我爭回了鋪麵,我人微言輕,又遠在京師,那裡的夥計掌櫃又如何肯聽我的話?彆說做生意的了,就是田莊上的莊稼漢,主人家要是隔得遠,又沒個靠譜貼心的管事管著的話,也是要動彆的心思的。隻有鋪子歸了追大哥哥,他才有資格、有身份把這鋪子占住了。”

符氏罵道:“說得輕巧,你哥哥的名聲怎麼辦?”

“就我們家剛來京城的那幾個夥計,新開的鋪子,按著如今的生意算下來,一年也能有個千八百兩的進賬。杭州的十七家鋪子,每家的鋪麵、人手,都是京城鋪子的五倍大小,之前每年每家鋪子是有一萬兩左右的純利的。”殷適淡淡地說道。

饒是符氏出身富貴,聽到這個數字,都有些咋舌了。

“大哥哥大嫂子若是過意不去,到年底分我一二成,如何?”殷適解開荷包,遞上了兩枚精巧的印章。

正是張家人逼他拿出來的掌事印章。

符氏看著他,良久才道:“如此一來,你先前求的那件事,我是必得答應了?”

“一碼歸一碼,”殷適道,“我既想求嫂嫂的媽媽疼一疼我表姐,又想求大哥哥守好張氏布莊,彆被歹人占了。”

他倒是滴水不漏,符氏不禁問道:“布莊在你舅舅手裡,和在你哥哥手裡,有什麼分彆?你要是央了杭州織造陪你去討說法,和你舅舅說要一兩成的分紅,我不信他能不給。”

殷適緩緩抬起眼皮,語氣輕柔卻不容置喙:“我可以給,他不能搶。”

符氏蹲下身子,和他對視了好一會兒,才笑著喊自己的陪房:“茹兒,你彆忙了,去一趟威遠將軍府,跟我媽媽說,為了賀我們二嬸子選上了女學士,我們家新來了個頂漂亮的小姑娘,明哥兒這幾天也不上學,還有她最喜歡的殷宜時也在,今兒個我做東,請了南邊的戲班子來家裡唱戲,問她要不要一起來熱鬨熱鬨。”

殷適便知,這事成了。

但回去見母親和表姐時,他卻隻字不提自己是如何說服嫂子的,隻道:“人人都說我吹笛子難聽,就符太太讚我吹笛子時俊俏得很,仙風道骨。”

黛玉嘲笑他:“也是在音律上實在找不出能誇的了,才要讚你的模樣姿勢。”

“那也是她老人家疼我。”殷適得意洋洋地說。

符母好熱鬨,她又住得近,下午便帶著十幾個女人、丫頭,乘著四輛馬車風風火火地就來了,一進門便說:“怎麼你們家天天有小孩子來?這次又是誰家的小孩兒?快讓我瞧瞧。”

符氏忙拉著黛玉上前來行禮:“媽媽瞧,我說的可沒錯?是個標致妹妹吧?”

“哎喲,何止是標致,這模樣,說是神仙下凡也不為過啊。”符母輩分雖然和林滿一個輩分,但年紀卻長了不少,一頭銀發,個子不高,體態微豐,慈眉善目的,“好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

符氏替她答道:“這妹妹姓林,名黛玉,姑蘇人士,媽媽猜猜她打哪兒來?”

符母一聽便知有緣故,忙問道:“難道不是蘇州?”

黛玉抿唇輕笑:“我父親在揚州做官,我今年才從揚州來京裡投奔外祖母的。”

“哎喲,揚州!”符母一聽,說話便不自覺地帶了些許鄉音,“我十九歲跟著將軍離開揚州,就再也沒回去過了——好姑娘,我這麼說話你聽得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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