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營養液16w加更合一)(2 / 2)

旅行琴蛙 流初 12585 字 4個月前

再完美的犯罪也會留下破綻——不加掩飾的偏愛、明目張膽的貼近、隻翻開前分之一的睡前讀物……黑澤陣未遮掩證據,等待著伏罪。

許多念頭自心頭閃過,事實上,現實隻過去了不到半分鐘。

北條夏樹沉默地與他對視,他第一次認真注視這個人的眼睛。

夕色的映襯下,依然是冷冰冰的湖水綠。

“我要跟你說件事,你認真聽我說。”

北條夏樹悶悶地開口了。

他不具備任何經驗,不知道如何妥善而聰明地處理親密關係,若即若離、敵進我退這些技巧又遙遠而高級。於是,他在奔流的想法中捉住最關鍵的那一簇,坦誠而直接地告知。

“我應該,有點喜歡你。”

北條夏樹低頭看著足尖,因而沒有捕捉到黑澤陣這一瞬間的神色。

最難的那組詞一旦脫口而出,後麵的陳述也就格外理所當然,“不過,我不敢肯定,我們所處的世界一定會融合,所以其中還是有很多問題……嘶——”

他的手腕被黑澤抬手攥住,用力之大,仿佛能聽到腕骨不堪受力、嘎吱作響的脆弱聲音。

對方的掌背上綻起幾根青筋,仿佛正在竭力忍耐,反襯皮膚不由分說的冷白。

“疼。”北條夏樹疼得皺眉,含糊地說,“你彆碰我,還沒說完呢。”

黑澤陣不鬆手,眼神一瞬不瞬地凝注在他的臉上:“再說一遍。”

“什麼?”他愣了半秒。

緊接著,突然反應過來,熱意自耳側蔓延至臉頰。剛說出口的時候還不覺得,要他短時間內再度重複,整個人都有點不對勁了。

北條夏樹眼神飄忽:“你明明聽到了。”

黑澤陣:“沒有。”

“就是聽到了。”

“沒聽到。”

北條夏樹裝模作樣地咳嗽兩聲,試圖把這一環節糊弄過去,一本正經地說:“先等我講完,我還有條件。”

黑澤陣手掌的力道漸漸放鬆,卻依然維持著桎梏。

“說。”他淡淡地答。

“我不會躲你了。但你不能強迫我做不願意的事情,要尊重我的意見。”

“嗯。”

北條夏樹:“有些事情,目前還不能告訴你。要等時機合適。”——比如,“書”的秘密。

黑澤陣:“嗯。”

他繼續說:“我生活的那個世界,雖然沒有什麼特彆值得留戀的地方,但我已經習慣特定的社會角色和社會工作,也有朋友和家人,不能輕易舍棄,我還是會正常生活、上班,閒時定期來這裡‘度假’。除非麵臨二選一的極端情況,我才有可能做出抉擇。……也能接受嗎?”

“知道了。”

“我找了個彆的住處。”

黑澤陣頓了頓,若無其事地問:“在哪裡?”

這實在是很有趣的一幕。從來不屑於掩飾裝傻的人,正在佯裝自己一無所知。

北條夏樹忍不住彎起眼睛。笑得燦爛晴朗的時候,他的左邊頰側會輟上一記很淺的梨渦。

他問:“先不告訴你,可以嗎?”

黑澤手掌貼上他的臉側,指腹摁了摁那枚笑渦,心情看起來不錯,然而十分冷酷地回答:“不可以。”

夏樹指責:“剛剛才答應過的。”

“哦。”黑澤陣十分隨性地改口,“可以。”

夏樹:“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在米花町2丁目23番地,來找我的時候,低調一點。我是普通人。”

對方平靜點頭:“知道了。”

北條夏樹還在竭儘腦汁地思索條款,然而沒過多久,開始走神,想法漫無目的地亂飄,突然就想到那輛法拉利搖搖車,那大概也是輛貨真價實的法拉利跑車,難怪皮斯科呱會覺得製造法拉利這個任務匪夷所思。

他又覺得好笑,提議道:“我想出去兜風,開那輛明黃色法拉利。”

現在是二月份,昨夜東京才下過雪,枝頭的霜白尚未褪去,在這種天氣開敞篷跑車,未免過於個性了。

黑澤:“外麵冷。”

“沒關係的。”

黑澤陣不理他,問:“還有呢?”

“嗯……”他苦惱地想,“還有……”

——還有什麼?

北條夏樹上揚的嘴角漸漸垂下來,放得平直。

還有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的一點。他大可不必問如此贅餘的問題,卻還是開了口,如同典禮上交換戒環的新人,在天父的見證下,說出那段約定俗成的誓言。

他緩慢而認真地開口:“有這麼一種可能性——我乾涉不了融合進程,也可能沒辦法永遠待在這裡。……所以,我們時間的不對等,會一直存在。這樣也沒問題嗎?”

此中含義無疑是殘忍的。

人與人的不平等,時時刻刻存在於世界上,可他與黑澤陣的不對等,來自維度差異,如同天塹般鮮明深刻。假如這是一條不可跨越的河流,假如這是不可戰勝的命運,即便如此——

黑澤陣平靜應道:“嗯。”

他顯然已經將這個問題思考過許多遍,因此回答的時候,根本不需要任何錘煉:“我二十六歲了。沒有你照過,你不來,我也會變老。”

——他都知道,也都接受。

北條夏樹反握他的手指,一度詞窮。

他想起係統對這個人的描述語。

【隻要你不放棄他,他永遠是你最忠誠的TopKiller。】

【……他什麼都願意為你做。】

北條夏樹無聲地笑了下。

他從來沒有求而不得,沒有聲嘶力竭的渴望,沒有翻來覆去的思念,無波無瀾的每一天平靜如白水。橫濱、PortMafia、東京……無論發生什麼,都隻是日複一日的循環瑣碎,並不能使北條夏樹情緒出現大幅波動。這一刻,他堅定而狂妄地想:“既然如此,我也願意。”

——不就是……所謂“命運”嗎?

窗縫吹來一陣冷風,仿佛要將屋內的夕色吹亂。

沉默持續片刻,空氣裡仿佛有什麼在發酵。

“不能開車兜風的話,出去走走吧?”北條夏樹起身,輕快地提議道,“有點悶。”

黑澤陣點頭,和他一起走到玄關處,披上大衣外套。

對方把紅圍巾遞過來。

“我現在提要求。”北條夏樹沒接,盯著他的眼睛,十分認真地問,“無論什麼……都會答應我嗎?”

黑澤陣下意識蹙眉,仿佛相當不樂意,眼神卻是縱容的。

——他會答應。

這一眼,北條夏樹已經得到答案。由此,多餘的試探也不用再說出口了。

他的手揣在兜裡,很暖和,懶得拿出來,於是看了眼黑澤手中的紅圍巾,十分自然地說:“我沒有手。”

黑澤陣瞥他一眼,抬手幫他係圍巾。

紅圍巾搭到他的頸後,有點癢。北條夏樹驟然想起什麼,一本正經地開口道:“對了,還有。”

黑澤陣:“?”

夏樹:“記得發SCI,一區一作,今年應該沒問題吧?”

黑澤陣的動作頓時停住:“…………”

夏樹:“還有,去當波本和蘇格蘭的研究生導師。”

黑澤陣:“…………”

銀發男人麵無表情地交叉圍巾左右兩段,直接打了個結,接著撇下他,冷酷地推門而出,徑直下樓。

北條夏樹:“……等等我!”

對方邁開長腿,步伐飛快,等北條夏樹調整好打結的圍巾、換好鞋出門,已經差了好一段距離。

幾分鐘後,他小跑著追上黑澤陣,拽住他的手腕,抱怨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黑澤陣回頭瞥他一眼。

接著,他握住北條夏樹的手,掌心相貼,手指滑進指縫。

他的掌心很熱,有種燙傷的錯覺。

北條夏樹仰頭,將消未消的雪沫,晶瑩地輟在樹枝上。

現在還很冷。不過,春天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