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夫君，究竟出了何事，你說呀！”
徐華的妻子，世子夫人雲氏，抓著滿臉慘白的徐華，焦急地詢問。
徐華張了張嘴，說不出口。
他至今不敢相信，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這麼普普通通的一天，他普普通通地去翰林院當值，聽見登聞鼓聲，他們這些品級不夠的五六品翰林還聚在一起討論，是出了什麼新鮮事。
萬萬沒想到，小醜竟是他自己！
太監宣讀口諭的聲音在耳邊忽遠忽近，他不想記得，卻一個字都忘不了。
——“傳陛下口諭：今有百富侯親子敲鼓鳴冤，朕與三司明冤正法，翰林院編纂徐華非百富侯親生子，為其生母惡意調換。爾生母所為，已得惡報，爾為繈褓，不知情由，特賜爾更父姓，正名尤華。即刻歸家，為生父母丁憂守孝。”
徐華每個字都聽到了，卻一句話也無法理解，傻在原地。
那宣讀口諭的太監“好心”，將金鑾殿上發生的事情說了。
於是徐華就知道了。
今天敲響登聞鼓的人是父母的親生兒子，他徐華是個假貨，生父生母隻是白夢郡主彆院裡的奴仆。
他生母惡意調換了百富侯嫡子，還將侯爺親子丟去亂葬崗，罪大惡極。
本來這件事他生母做的隱蔽，瞞天過海二十年，無人得知，是為了找他救親生弟弟出獄，這才暴露。
——“父親”得知此事，殺了他親生父母弟弟妹妹全家！
——“父母”找到被賣做奴仆的親兒子，為了不讓醜事外傳，打著讓親兒子生孫子，再換掉他兒子的主意。
如今，那親生子敲鼓告狀，撥亂反正，父母因為欺君之罪，一個被奪爵，一個被貶為庶民，押送徐家家廟思過。
皇帝英明，遵照和老侯爺的約定，恩加三世侯，讓嫡子徐耀承爵，百富侯之位已經換人當了。
自然的，也就沒世子什麼事了。
而他這個假世子，從徐華變成尤華，從京城第一公子，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變成了一個笑話……
“尤大人，您快些領旨回家去罷。您生父母還在亂葬崗，等您挖屍起墳呢。去晚了，怕是骨頭渣子，都讓野狗啃沒了。哎……”
太監憐憫地歎息。
“臣……領旨謝恩。”
徐華一臉空白地領了旨，起身的時候看到同僚或驚訝或憐憫或幸災樂禍的臉，隻覺得天旋地轉。
好不容易撐回了家，看到一臉惶恐的妻子，徐華才振作起來。
對，他不是一無所有！
他還有妻族！
妻子是尚書之女，隻要嶽父不放棄他，肯提攜他，他還有機會重返朝堂，將今日所受屈辱，百倍奉還！
徐華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娘子，你聽我說……”
徐華想著要怎麼說，才能讓妻子心疼無辜可憐的自己，和自己一條心。
然而，沒有給他組織語言的機會，他嶽母匆匆上門，打破了他的幻想。
嶽父嶽母要他與妻子和離！
他們竟然要放棄他！
“娘，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徐華的妻子尚且懵懂。
徐華的嶽母將徐華難以啟齒的事說了，知道自己嫁的人竟然是奴仆之子，雲氏臉色大變，一陣反胃，險些吐出來。
“這些事和你沒關係，跟娘回家去！”
嶽母態度強硬，“來人，帶小姐回府！”
徐華將臉色蒼白還未反應過來的妻子拉到身後，跪下對嶽母磕了一個頭，流著淚道：“母親，事出突然，華兒深受打擊，卻也知道是非對錯。”
“我生母鑄下大錯，然，父母弟妹已用性命償還，恩怨當消。
而我，雖然心中悲痛，但也知道好歹，生母私心成全了我二十年錦衣玉食，端方君子，狀元之才。
如今陛下賜我還姓歸家，丁憂三年，為人子女，這是本分，華兒雖若大夢初醒，但心無怨言，隻恨連累了娘子。
但不論我是徐華還是尤華，陛下金口玉言，知我無辜，也未曾奪我誌向。三年後，我仍是翰林編纂，仍可報效朝廷，為陛下儘忠。
母親，我知道委屈了娘子，累得千金與我一同淪落，罪無可恕。但我保證，我會好好待她，此生絕無二心。
母親……”
徐華膝行上前，懇求道：“華兒說一句自私的話，我雖淪落，但有一顆真心。若您將娘子帶回去，另許富貴人家……且不說那人會不會待她好，公婆如何看她？旁人如何看她？她往後還能有一日快活嗎？想到這裡，我心如刀割。”
嶽母臉色幾變。
見她鬆動，徐華加重砝碼。
“母親，華兒不願娘子受苦，求您給華兒一次機會。華兒對天發誓，一定拚儘全力，還她誥命加身，一生榮華！”
“這……”
“夫君！”
嶽母尚在猶豫，雲氏卻被感動哭了。
雲氏跪下，對母親哭道：“娘，您幫一幫夫君吧。這，這不關他的事啊！他何其無辜！”
“也罷，那就——”
嶽母正要鬆口，兩隊太監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