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2 / 2)

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讀書人,每天最大運動就是從巷子裡走到官署,但此時他手青筋暴起,將每日飛簷走壁飛飛差點抓了一個跟頭。

“回去看屋子去。”

蕭惟深將飛飛丟回人群,一甩衣袖,目不斜視地走過沿街佇立玄機閣弟子,向最儘頭那個坐著白衣仙師講經壇走去。

這一天蕭惟深盼了許久,即使下一瞬間就會被聖塔抓去砍頭,他也想看看,這敢於和天師對著乾人是何方神聖。

“先生,有人來了。”周隱見狀,附耳說道。

“去吧。”謝懷安應道。

周隱抱著經卷與筆,緩步下壇,接引問答,沒多久走了回來,依舊附在謝懷安耳邊對他輕聲說道:

“蕭惟深,字元之,滎州萬年人,先生那日在名單裡圈過他。他仔細聽了新天經注釋,沒有提出任何疑慮。”

“請他上來。”

謝懷安後腰靠在隱幾上借力,坐得更漂亮了一些。

蕭惟深登上台階。

這座講經壇和天聖教以往高壇不同,隻有三階矮台階,幾乎挨著地麵。

不像是高高在上聖壇,更像是接著地氣,誰都能上來說兩句講壇。

蕭惟深目光掠過戴麵具神侍,停駐在白衣神子身上,心緒搖動。

這是個怎樣人。

隻是雲淡風輕地端坐席間,就叫人耳畔仿佛聽見了仙音雅樂。話音重了怕衝撞了他,話音小了怕顯得怯懦失禮。

他是誰……他將帶來災禍還是光明?蕭惟深沉默地坐好。

玄機閣救濟世人,時常無償派糧,雖用著聖教名義卻從不做剝削之事。神子選擇與玄機閣共事,是否說明……神子站在光那一邊?

周隱道:“蕭惟深,神子卜算失去之物,你有什麼想要問嗎?”

蕭惟深沉吟片刻,低聲說道:

”伏案二十載,年少意氣散,心寒血已冷。願問神子,一身熱血何時可複燃?”

白衣神子幾乎沒有思考,下一瞬便用空靈聲音說道:

“你問題有些不對。你意氣未散,血也沒有冷過。不必擔憂,來日可期。”

蕭惟深眉頭緊蹙,思索後躬身下拜,久久未起。

“願以此身,助神子一臂之力。”

道路儘頭,喧囂聲轟然變大,人頭攢動。

第一個用天聖教大禮參拜在神子座下人似乎預示了什麼,還在原地猶豫人很快有了決斷。

“小毛孩,你下去吧,俺不怕,俺先來!”

得了疥瘡挑夫按回要往前跑偷兒飛飛,大步向講經壇走去:“什麼新天經舊天經,都是經,俺活夠了,就想找個婆娘。\

第二個大步上前人猶如一滴水花炸起了油鍋。

見證了神子抬手止雨人躁動著,心中憂懼難安,腿卻似乎有了自己想法,一點一點向前蹭著靠近講經壇。

到了街中間,與矮壇隔著一段不遠不近距離,人群不再移動,牢牢釘在地上。

戴黑麵紗寡婦緊攥著衣襟,一個個錯開人挪到前麵。她不敢跟人說話,哀傷地望著前方,最終低頭弓背,匆匆走向矮壇。

她在心中不斷演練著自己要說話:“神仙老爺啊,賤妾陽葛永河人,想找回那跑丟大兒啊。”

很快,挑夫問完了,衝神子恭敬拜了數下,大笑著走了。

寡婦問完了,發出一聲又悲又笑泣音,跪伏在講經壇上起不來身,最終被玄機閣弟子們扶走。

一個隻穿犢鼻褌半大小子緊跟著衝出人群。

他還不清楚神子和天師是什麼關係,隻知道矮壇上坐著是能知天意神仙,在為大家卜算。

“神子大人!我阿娘看不見了,我想問她眼睛!”

上前求算人變多了,問內容也豐富起來。

周隱耐心接引,謝懷安有問必答,不論什麼問題,幾乎隻要幾息就能給出答案。

就這樣問過了第一波人之後,人群再度陷入冷凝。

赤著腳敢豁出性命人問完走了,剩下一些家有少財、勉強溫飽人在原地踟躕。

“各位父老鄉親,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謝懷安溫聲開口。他背依然挺得筆直,聲音卻略有虛弱:“下次卜算之時……咳咳,還是由講經人宣布。”

周隱敬畏又擔憂地望著謝懷安,配合玄機閣弟子們下了矮壇,疏散人群。

等人差不多散儘,謝懷安想站起,跪了一下午腿酸而麻,坐姿一變,心臟快速地跳了起來,跳得人眼前發黑。

“咳……咳咳。”謝懷安掩住嘴唇,忍下細碎咳意。

那場綿延低熱留了病灶在他肺裡,體虛時咳嗽**就惱人地冒出來,連帶著本就疲累心臟開始發疼。

“扶著我手。”鴻曜道,結實手臂伸了過來。

謝懷安借著鴻曜手起身,下台階時險些腳一軟,等走回焚香樓,依然腳步發飄,眼前覆著一層閃著金星黑。

謝懷安輕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抬起乏力腿登上樓梯。

“都退下,稍後讓淩神醫上來。”鴻曜吩咐道。

他聲音冰冷,好像壓抑著什麼。

一直候在門口二當家非常有眼色地趕走了所有人。

鴻曜長臂一伸,一手放在謝懷安肩膀一手夠在膝蓋彎,打橫將人撈了起來。

這些天鴻曜不知道這麼撈了多少次,已經駕輕就熟,習慣成自然。

謝懷安本身也軟綿綿,有個牆就靠有個床就躺平,隻要是自己真累了,被撈從來不認真拒絕。

“……陛下!”謝懷安紅了臉,沒什麼用地蹬了兩下腿,“我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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