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風間萬葉以為已經大功告成,卻看到母親拿起了洗漱台上的麵霜,將其擠在手指上,就要往她的臉上抹。
見此情形,她不禁後退一步,說道:“媽媽,化妝就不用了吧……”
“萬葉,你已經是高中生了,外出不化妝會讓人覺得不禮貌。”
“化妝為什麼會是社交禮儀啊……”風間萬葉無奈地閉上眼,任由母親將麵霜塗在臉上。
母親為她選擇了棕色的眼影,以及淺紅的唇膏,在鏡子上看起來,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隻是讓風間萬葉更有精神氣了些。
小時候參加應酬時,有不少人都說風間萬葉十分內向,但她在稍大一些後就開朗了許多,也願意主動去和父親的合作夥伴搭話了。她懂得不少東西,能說會道,常常引來合夥人的稱讚。
隻不過,即便是在這樣優秀的表現下,母親還是認為她太過自閉。因為風間萬葉總是一個人,沒什麼朋友,更沒有和其他人的共同話題,私下裡也不像在外時的明亮溫婉,而是成天把自己關在臥室裡不出門。這些年來為了讓風間萬葉開心,她也下了不少功夫,但毫無用處。
隻不過,看到風間萬葉交到了朋友,笑容也逐漸多了起來,她也就稍稍放下心來了。
一家人收拾好所有行頭,總算是出了門。父親開車前往神社的所在地,母親則拿出幾塊麵包,讓風間萬葉先填填肚子。
以前也總是這樣,她會拿出不同的小吃讓風間萬葉在聚會時不至於暈倒,因為女兒十分瘦弱,也對進食並不熱衷,所以母親想了很多辦法來讓她好好吃飯。即便是吃這麼一點,也算是聊勝於無了。
風間萬葉拿過麵包小口啃著,表麵灑著糖霜,其實並不算太甜,遠達不到五條悟的口味標準,但對她來說剛剛好。不過雖然不討厭,也不會到喜歡的地步,她也隻是吃了一半,就把麵包收起來,放在了母親身旁的籃子裡。
她靠在座椅上,聽到耳旁若有若無的風的呼嘯,有些昏昏欲睡,一會後,就不知不覺地陷入沉睡中去了。
母親見她睡著,小心翼翼地拿出車後座的毯子,蓋在她身上。
自從風間萬葉去了東京上學,回家的機會越來越少,也隻有在暑假時回家短暫地待了一個月。有時打電話問,也隻說在外跟隨老師學習,這孩子雖然在選擇上沒什麼主見,但生活上又非常獨立,母親雖然擔心,但也做不了什麼。
隻是希望她能快樂地活下去吧。
母親靜靜注視著,將她垂落在鬢邊的幾根碎發捋到耳後。幾個月前風間萬葉告訴了她染發的事情,兩人為此還大吵一架,最後不歡而散。這次回家,風間萬葉並沒有主動提起什麼,她也就默認了這件事。
但讓她真正轉變想法的,還是一張在吵架之後萬葉寄來的一張照片。是她身邊圍繞著幾個朋友,一起在街上聊天的抓拍,那是母親第一次看到,原來風間萬葉也有如此喜悅的時候。在那一刻,她突然就對染發的事情釋懷了。
女兒長大了,也有自己的主見,她喜歡就好。
“萬葉、萬葉……”
風間萬葉睜開眼睛,母親正輕輕拍著她的肩膀。
“已經到了,快下車吧。”
“嗯……”
她揉了揉眼睛,打開車門站在地麵上。冷風吹過,和車內的溫度完全不一樣,讓她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以往幾年,一家人都是來這裡舉行新年初詣的,她和夏油傑也經常跑來祓除咒靈,對這裡也算熟悉。
神社建在山上,所以要走許多路。登上台階,風間萬葉雙手交握放在嘴前,呼出白氣。這時實在有些冷,雖然和服已經足夠厚實,在外還套了毛絨坎肩,但手卻被冷風狠狠磨礪著。母親這時遞來皮質的黑色毛絨手套,雖然對風間萬葉來說有些太大,但戴上後確實暖和了許多。
“對了,萬葉……”母親突然出聲,“你那張照片裡的朋友們,都叫什麼名字?”
“照片?哪張照片?”風間萬葉歪了歪頭,絞儘腦汁都沒想起來自己到底給母親看過哪張有關高專同期的照片。
“是你寄來的那張,忘記了嗎?”
“我寄來的?”風間萬葉點著額頭,了然道,“原來是那張啊,是我的三位同學。那個紮著丸子頭的人,就是夏油同學,我和你講過的……”
向母親介紹自己的同學,她卻暗暗思索。那張照片確實不是自己寄來的,不過仔細思考,照片是胔刺所拍攝,它也時常對自己與家庭的關係憂心。大概就是它私下裡寄到家中去的吧。
雖然本心不壞,也幫了些忙,但風間萬葉認為,還是與家人保持距離比較好。越讓他們遠離這些,就能讓他們越安全。
之後的話,不如就讓胔刺和賦鱗在家中保護父親和母親吧……羅睺一心隻在乎她;而般若本來就漂泊不定,也不能指望她一直待在家裡;雖然花禦馬上要孵化,但它預知死亡的能力對自己更有用,還是放在身邊比較好。
因為已經是新年的早上,而人們大多是在0點過後就趕來參拜的,所以這時反而人少,並不用排隊。穿過鳥居進入神社,在殿前搭設了一個由白布蓋著的大箱子,圍在四周的人們向內投入硬幣,低聲禱告。
排了一會隊,風間萬葉站在最前頭,手中攥著三枚花色不同的硬幣,將它們扔進箱子裡,隨後彎腰鞠躬,再拍手兩次,開始許願。
“願世上所有人都能努力活下去……”以往她都如此許願,今年也是。
最終,再深深鞠躬。
她還未站直,餘光中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仔細看去,隔了層飄飄洋洋的細雪,嘈雜人群中有一雙眼眸與她對視。雪還在下,卻阻擋不住專注的視線,太陽從雲的縫隙中顯露身影,為那雙眼披上熠熠生輝的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