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豔的沉寂之後,又是一陣驚歎。
“真好看啊!”
“就像繪本上跳舞的仙子。”
“她也能跟蔓娘一般在七彩綢絲上跳舞嗎?”
……
老鴇做了這麼多年生意,這回算是開了眼界,帶進來時還是個假小子,雖也瞧出有些姿色,不想一打扮起來,是這般美豔傾城。
上台之前,柳娡再三確定道:“若我能跳出七彩雲裳舞,是不是就能有千兩銀子的獎賞?”
老鴇笑眯了眼:“自然不假,不過卻不能出差錯,若是有毫離差錯,那這銀錢還是沒有的。不過以姑娘這姿色,以後必定前途無量,還在乎這千兩銀子?”
柳娡哂然一笑:“此言差矣,依靠美色換來的一切,遲早也會因為色衰而失去,現在能攥到手裡的,才是自己的,所謂以後那些虛無飄渺的東西,其實一文不值。”
說她眼皮子淺也好,說她愛財如命也罷,人永遠是活在當下。
曾富貴是真,曾貧賤是真,曾被人捧在手心愛護是真,曾被人踐踏如爛泥還是真,若說經曆這些,許諾未來如何,她不信。
未來是把握在她自己手裡,一步一步靠著堅定的信念走出來的。
柳娡走到台上的欄杆邊,此時台下的客人驚呼了一聲:“快看上麵,有人要挑戰蔓娘的七彩雲裳舞。”
“哎呀,真漂亮啊!”
“這是不是仙女下凡了?”
謝長安聞聲將頭探出了窗外,恰好見柳娡用手臂利落纏緊了一旁垂落的綢緞,身體輕盈的落在台上懸空的綢紗上。
台下忍不住一陣驚呼,柳娡身輕如燕,慢慢起舞。
她是極有天賦的,平衡力強,骨頭軟,阿蔓刻苦練了幾十年,還不如她隨便練練。
後來來了王府,又實在沒這條件,頂多也隻是私下不經意的練習身體的平衡和柔軟度。
此時站在綢紗上,外人看她如九天玄女,飄逸空靈,細下之下,她的雙腿在微微發顫。
外行人自是看不出,今天也沒人在乎她跳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好。
反正能跳出這個舞的人,現在也隻有阿蔓和她。
憑著這個自信,柳娡心寬得很,起舞時的從容與灑脫讓人神往迷醉。
“極樂鳥
。”謝長安呐呐低語,滿眼寫著驚豔。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謝長安猛的擱下酒杯,瘋狂的向外跑去,一直跑到欄杆邊,沉迷癡醉的看著眼前那隻高傲美豔的極樂鳥,正在翩翩起舞。
“我終於找到你了……”謝長安俊雅的臉上漾開如春陽般的笑容。
實際情況中的柳娡……
跳完這隻舞,她的腳要廢了!立起腳尖也太難了,天賦再高也不及那拚命努力的人。
好在一曲畢,她好不容易勉強維持著自己的平衡力,以及酸疼的身子完美落幕。
拿著千兩銀票喜滋滋的坐著馬車回王府的路上,柳娡抬頭問向謝長安。
“王爺,我們明天還能來嗎?”她在玉人閣跳舞的消息傳開了,如果阿蔓還在城中,定會回來打探的。
謝長安滿眼寵愛,嘴角的笑容抑製不住上揚,語氣從未有過的溫存。
“你想來,我們就來。”
迎著他‘關愛’的眼神,柳娡實在吃不消。
“王爺可是有話要對奴婢說?”
謝長安怕讓自己的熱烈嚇到她,於是收斂了目光。
“這些年,你在安榮王府過得如何?”
柳娡漫不經心的答道:“有吃有喝屋子能遮風擋雨,主子爺更是個大度溫和的人,所以奴婢還能時常讀些書,挺好的。”
“以後,想不想活得更好?”謝長安笑問她。
“嗯?”柳娡抬頭看向他,不解。
“留在永寧王府,你以後想要什麼,本王都可以滿足你。”
“唔……”柳娡是個功利的人,卻遲疑了。
謝長安的目的是什麼?留在永寧王府就會比在安榮王府好嗎?
“是舍不得我那王弟?”謝長安試探的問道。
“主子爺是挺好的,不過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等我年滿也要離開。王爺不如直言,是想讓奴婢做什麼?”
“不,我不是讓你做什麼才留下來。其實你就像現在這樣,沒有拘束,快樂的過一輩子,便是我希望的。”
“就每天吃喝玩樂,跳跳舞嗎?”
“你不喜歡這種生活?”
柳娡滿臉堅定:“不喜歡,都說男兒誌在四方,小女子為何不能誌在遠方?王爺今天能給予我這些,哪天看我煩了厭了,也能將這些收回去。”
“怎麼會呢?”謝長安無奈:“本王不會看你厭煩的。”
他真的很想將她留下,就好像另一種心靈上的圓滿。
見她不語,謝長安也沉默了下來,還有時間,她現在不想,說不定明天就想了。
次日一早,兄弟倆好幾天不在一塊兒用早膳,這會兒謝長安早早過來了。
謝無量高興道:“王兄,我正想著吃完早膳去找你呢。”
“這幾天收獲如何?”謝長安滿臉笑容的問著,一邊坐在了桌案前。
“收獲頗豐!”
此時早點陸陸續續呈上,食不言寢不語,謝無量認真的用著早膳。
“今天還出去?”謝長安突然問了句。
謝無量瞧了他一眼,說道:“不了,今兒不去,有些事情。”
“哦?”
“柳娡那丫頭今日及笄之禮,雖說簡簡單單的辦一下,也還得遵從些禮數。你知道的,王嬤嬤規矩有點多。”
“她怎的沒與我說?”謝長安莫明一陣酸味兒湧上。
謝無量暗抽了口氣兒,尋思著,他府上一個奴婢及笄,為何要與他說?
“王兄客氣了,這連小事兒都算不上,自然也沒什麼好提的。”
見謝無量說得一臉風清雲淡,滿不在乎,謝長安頓時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我想問你要個人。”
“啊??”
突然到謝無量沒能一時反應過來,要人?要誰?
“我瞧著那柳娡蕙質蘭心,聰慧過人,想向你討過來養在身邊。”
謝無量有一瞬腦子空白,呆滯了許久未能給他任何回應。
謝長安窮追不舍:“在你眼裡,不過是一個奴婢,可在我看來,卻有非凡的意義,王弟,你可否能成全?”
謝無量緩緩放下了筷子,沉聲道:“她雖是奴籍,可我從未將她當成奴婢看待。況且一個活生生的人,是有意願的,王兄問我討她,恕弟弟做不了這個主,若是她願意,我必當成全,若她不願意,就請不要再糾纏。”
這還是謝無量第一次甩臉子,憤然離席。
不過才短短幾天,這柳娡真是好本事,背著他這麼快就蠱惑了他王兄!
柳娡打了一個噴嚏,縮了縮鼻子。
王嬤嬤替她穿戴著新衣,問道:“著涼了?”
“不,不是,我身體好
著呢。”柳娡衝王嬤嬤笑了笑,腹誹,誰又在咒她了?
王嬤嬤:“我昨兒便交待了王爺,他等會兒過來開禮,雖說辦得簡單,儀式還得要有。”
“嗯。”柳娡點頭,難免有些悲傷感慨,不知爹爹是否還在世?如果他還在世,如果柳府沒有發生那次巨變,今日她及笄之禮,該有多幸福快樂呢?
待柳娡穿戴整齊,謝無量也整好過來了,表情冷得像十二月寒霜,看向柳娡時,眼神利得像是兩把刀子。
柳娡不由得打了個冷顫,也不知他們主子爺怎麼了?尋思著自個兒也沒有在他麵前犯錯,這氣衝她來得莫明奇妙。
謝無量往高座上一坐,沉聲道:“都準備好了,就開始儀式。”
王嬤嬤打量著他們主子爺,默默省了好些東西,速戰速決。
柳娡摒著氣,走到屋子中間,朝主子爺行了揖禮,跪坐在蒲墊上。
王嬤嬤用盥盆洗了手,拿過托盤裡的玉梳替柳娡開始梳頭。
謝無量看著她乖順秀美的模樣,心氣一點點消了下去。
隨後,有司將早早準備好的羅帕和發笄拿上,謝無量起身走到了柳娡跟前,拿起白玉發笄,吟頌祝辭。
“今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說罷,跪坐在了柳娡麵前,替她彆上那支白玉發笄。
不知為何,柳娡驀然一下紅了眼眶:“多謝主子爺。”
謝無量眸光深邃看著她,默默無聲,隨後起身回到了座位。
王嬤嬤微笑著給她正了正笄,道:“姑娘,禮成了,祝賀你。”
謝無量暗暗抽了口氣,命令道:“柳娡留下,你們都出去,本王還有些話要與她說。”
待其他人都退了出去,謝無量叫她坐到了自己身旁。
可他也不開口,柳娡越發不安,隻得問道:“奴婢是做錯什麼了嗎?”
謝無量有些煩悶道:“今兒清早,王兄突然找我,向我討要你。”
柳娡心臟差點蹦出嗓子眼兒,“他,他去找你了??”
“怎麼?你很意外?”謝無量不知道她是做戲還是真的很驚慌。
這話聽著怎麼好像她很高興要留下來,故意瞞著他與永寧王串通了似的?
“那主子爺是如何回他的?”
謝無量冷哼:“本王說,你若願意那就留下。”
柳娡撅著嘴,絞著手上的帕子,“奴婢不願意!”
謝無量聽罷,臉上的表情緩和了好些,隱隱還有些笑容。
“既然如此,再過幾日便回皇城去。”
“可才來沒有多久,不是說要在這兒過春節嗎?”柳娡還想趁這些日子,打聽打聽阿蔓的下落。
“你說你不願意,那便是不願王兄再糾纏於你,早點回去早點斷他念想。”
“可,可奴婢還想好好逛一下涼州城呢!”
這會兒她的百般不情願,聽在謝無量耳裡皆成了借口。
“你到底是舍不得涼州城,還是舍不得在這永寧王府搏得那幾分榮華富貴?”
這話聽過就過不去琢磨還好,一細琢磨柳娡就過不去了。
“我是貪慕金錢財富,可我清楚王權富貴容不下我柳娡!在主子爺的眼裡,我是與其他婢子不一樣,可說到底,在你看來,我不也還是一個身份低賤的奴婢嗎?”
“主子爺真的會覺得,對你們的施舍我柳娡會感恩戴德?不會的!該拿的我會拿,若說主子爺心甘情願對我另眼相看,卻要求我以此銘記恩德,怕是太‘高估’了我去。”
說罷,憤然丟下謝無量跑開了去。
柳娡一個人跑到了王府後方的湖邊,心情久久才平複了下來。
“柳娡啊柳娡,你越來越識不清自己了,說不記恩德,可最終還不是仗著他的寵愛使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