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恪直覺這安榮王突然召見自己,事情沒這麼簡單,又聽得王嬤嬤說道:“王爺想見見你,聽聞了你與那娡兒姑娘的事情,不知你心中所想?”
王嬤嬤麵帶慈謁的微笑,這句話卻是直擊入沈恪的心口。
一個老嬤嬤不可能無緣無故與他說起這些,莫不是想提醒他,王爺召見他,與娡兒有關?
如此想來,之前娡兒與這安榮王的事情,並不是空穴來風。
沈恪想罷,笑道:“我自是對娡兒姑娘真心誠意,不論王爺如何作想,都不會讓我改變對娡兒姑娘的心意。”
王嬤嬤笑著點了點頭:“你是個聰明人。”
沈恪眉眼低垂:“嬤嬤過獎了,沈恪隻是恪守自己的本份,不敢逾越。”
到了主院,王嬤嬤通報了聲,便推門讓沈恪進了書房。
沈恪手裡抱著帳本,朝安榮王行了禮。
“沈恪給王爺請安。”
安榮王眸光銳利,一瞬不瞬的將他從頭打量到腳,越看心裡越不舒坦。
這沈恪從頭到腳竟是挑不出一點兒不好的毛病來!
安榮王朝他麵色不善的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將帳本放下。
隨後,安榮王隨意翻了翻,眉頭越蹙越緊,翻了一會兒就將帳本放下了。
“這帳目做得不甚細致,你們帳房先生對待差事就是這麼隨意的?”
沈恪嘴角抽搐了下,看來安榮王是存心來找麻煩的。
不過沈恪一臉風清雲淡,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是抱拳做揖:“小的便回去重新做。”
安榮王揮手:“下去吧。”
“是。”沈恪拿了帳本退出了書房。
看著手裡的這一堆帳目,那風清雲淡的臉刹時一片寒霜,他恨恨咬著牙,安榮王這分明就是公報私仇。
好啊,王爺又如何?有些東西,還真不是他想要就能要的。
走著瞧!
沈恪抱著帳目並沒有回帳房,而是去了柳娡那兒。
柳娡見他抱著一堆帳目過來,滿是疑惑。
隻見沈恪一臉哀怨之色,將帳目本往柳娡的桌案上一擱,撐著臉好不委屈道:“娡兒啊,這回你可要救救我。”
柳娡微挑眉梢:“咋了?”
“王爺抽查我的帳目,說我做得不甚詳細,可我平日
裡便是這麼做的,都幾年了也不見出過什麼差錯,你說,這王爺到底是想乾什麼呢?”
柳娡笑著拿過他的帳本翻了翻,倒是十分耐性道:“確實有些地方還可以做得詳細些。”
“那……你跟我一起做?我們還可以……做到深夜!”沈恪那雙狐狸眼滿是狡黠之色。
柳娡輕歎了聲:“沈哥哥這般懇切,我又如何能拒絕得了呢?不若便抓緊時間做吧。”
“好!”沈恪笑眯了眼,坐直了腰杆,自發的賣力研墨,看著柳娡的眼神兒亮澄澄的滿是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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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晚上,吃了晚膳。
那蘇王妃打扮得花枝招展,又煲了湯送過來。
謝無量假模作樣的喝了點湯,終是打發她走了。翻了桌案上幾本書,心神不寧的。
突然外邊傳來一陣動靜,聽見大管家在外複命:“王爺……”
“那柳娡來了,便讓她在院子裡候著!”
“不是,柳娡姑娘沒有來。”
謝無量猛地抽了口氣,差點沒緩過來就這麼背過氣去。
他回府這麼大的動靜,竟然到此刻都沒來見自己!好啊,跟他置氣是吧?
他堂堂王爺,絕不……
“那沈先生去了柳娡姑娘那兒,倆人一下午都呆一處,現在還在書房呢。”
謝無量緩緩舒了口氣,他堂堂王爺,去哪兒不都是他自由?王府都是他的,主動去見個奴婢怎麼了?
越是躲著他,他偏要去!
大管家大氣都不敢喘,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
突然書房的門大敞開來,謝無量負手道:“帶路。”
“是,王爺這邊走。”大管家提著燈,仔細的照著他腳下,一邊朝升陽閣走去。
這一下午,柳娡還真沒乾彆的,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同沈恪重新做了帳目本。
柳娡伸了個懶腰,瞧了眼還有一半的帳目,說道:“今兒晚上是做不完了,再過一刻咱就回去歇息吧。”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沈恪抬頭看向她,燭光輝映下,將柳娡那張越發明豔絕麗的臉襯得更加嫵媚撩人。
若不是一直以青黛扮醜,不知有多少郎君得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柳娡微微垂首,一縷青絲從鬢邊垂下,礙著了眼前事物。
沈恪如同著了魔般,下意識伸手將她那
縷青絲挽到了耳後……
謝無量推門走進來,便是看到這幅郎情妾意的情景,也不知用了多少自製力,才克製自己衝動上前暴打沈恪。
隻是負在腰後的雙拳握得死緊,一雙星目越發深沉,嘴唇嚴肅的緊抿。
“你們在做什麼?”
沈恪不慌不忙的起身行了禮:“王爺,我與娡兒姑娘正在對帳目呢。”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對什麼帳目?”說著謝無量往一旁椅子上一坐,似是不打算走了。
柳娡看也未看謝無量一眼,福了福身:“奴婢柳娡,給王爺請安。”
謝無量本來還頂生氣,時隔兩年再見這丫頭,長高了不少,越發白淨可人。
“他的帳目,與你何乾?”
柳娡‘直言不諱’道:“沈郎君與我交好,王爺又讓他細改這麼多帳目,實在繁重,奴婢隻能出手相助了。”
“是啊,王爺,您千萬不要怪娡兒姑娘,要怪就怪我吧!”
“閉嘴!本王沒叫你說話。”謝無量橫了沈恪一眼。
於是柳娡氣死人不償命的重複了遍:“王爺大人有大量,這種小事,不至於怪罪沈郎君的吧?若是要怪罪,也是奴婢情願幫忙的,王爺便一起罰罷。”
謝無量氣到半晌說不出話來,空氣一時凝固到令人窒息。
直到謝無量沉聲道:“沈恪,你先回去,本王與柳娡有些話要說。”
沈恪沉默著收拾了重做好的帳本,留了一半放在這兒,起身欲走,卻讓謝無量叫住。
“都帶走!”
“小的明兒還來。”沈恪說話時是看著柳娡的。
“本王扣你月錢!”
“好的。”沈恪麵不改色行了行禮,轉身大步離開了。
腦仁疼!謝無量撐著腦側,默默地看著柳娡也不說話。
柳娡自顧自的收拾著桌案,大管家識趣兒的走出了書房帶上了門。
此時便隻剩倆人,相對無言。
謝無量起身,走到了柳娡身後,將她拿起的書壓在手掌下。
柳娡端坐在桌案前,即未說話,也未回頭看他。
直到謝無量挨著她坐下,低聲斥了句:“小沒良心的,本王回來,竟連看也不看一眼!”
於是柳娡拿眼角睨了他一眼。
“奴婢瞧了,王爺越發玉樹臨風,沉著穩重。可又
與奴婢何乾呢?一個奴籍,一個貴籍,兩杆子都打不到一起,想來奴婢保命要緊,得與王爺保持距離。”
謝無量:“等過些時日,本王找那戶部幫你改回良籍。”
這句話終是換來柳娡一個正眼。
謝無量慵懶的撐著臉側打量著柳娡,眸光說不出的溫存。
“我可是聽說了,你這兩年來種種事跡。”
柳娡笑了聲,揚著下巴一臉小驕傲:“沒人管這管那,奴婢過得不知有多快活呢!”
謝無量心口攢動,收回了視線斂去那絲悸動,淺笑道:“你是快活了,可一點也不掛念我這兩年在邊境過得如何?”
“那是王爺自個兒願意的,奴婢問了也無甚多意思。王爺走的那天,奴婢還跟個傻子似的,一無所知,想來奴婢在王爺心中是可有可無的,既然如此,王爺在那邊過得如何,又與奴婢何乾呢?”
“左一句與你何乾,右一句與你何乾,當日你作何撩撥本王的心?”
柳娡聽了便來氣:“王爺是正人君子,豈會受奴婢這樣的撩撥?您該走的時候,還不是走得乾脆利落?!”
“那事,確實是我做得不妥,未能與你說明。決定要走也十分突然,本王也想知道,你之於本王,到底有多重要。”
“重不重要,不都這樣?”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刀,重重戳進了謝無量的心口。
“你與那沈先生……”
“那便不關王爺的事兒了。”說罷,柳娡起身行了禮:“天色已晚,奴婢告退。”
“娡兒!”謝無量衝動叫住了她,愛在心口難開。
柳娡等了會兒,卻隻有無儘的沉默,她便推開門走得灑脫,依舊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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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才將亮,柳娡還未來得用早膳,那沈恪匆匆尋來。
“娡兒!”
見沈恪臉色凝重,柳娡也跟著緊張起來。
“沈哥哥,怎麼了?”
“我昨兒回去,又對了一下帳目,發現帳目有被人改動的痕跡,做得十分精妙,竟一時沒能察覺!”
偏撞到安榮王這槍口上,說要查帳,還真給查出帳目有問題,沈恪幾乎是一夜未眠,細細一算,竟然有幾萬兩對不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