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喬暮軒不開口,蝶意屈膝微微一拜,謹慎又生硬地說道,“少郎君來得巧,少夫郎剛剛醒來,您就到了。”說著,搬了個鋪著素墊的圓凳放到喬暮陽身後,“少郎君坐。”
喬暮陽淡然的視線在蝶意身上悄悄一轉,扶著腰,小心地坐下,許久,仍是一言不發。
喬暮軒終於忍不住,再次“虛弱”地睜開眼睛,“大哥,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身子不適,沒功夫應酬你,你回吧。”
喬暮陽不語,依然靜靜的,目不轉睛地盯著喬暮軒,看得喬暮軒隻覺背脊生寒。
“你若隻想來炫耀,我沒工夫跟你拌嘴,出去。”
喬暮陽想著,若沒有昨日傍晚的事,看著如今的喬暮軒,他大抵會抑製不住地笑出聲來。暮軒裝天真、裝無辜的摸樣很真,可是裝病就不那麼真了。又或許,暮軒根本也不怕被他看出來在裝病,所以裝得這麼草率?再或者,他太過幸災樂禍,實難裝出什麼真情實意?“我想單獨與你說幾句話。”喬暮陽終於開口。
“改日吧,我很累,蝶意送客。”
“不要裝了,暮軒,一點也不像。”
喬暮軒猛然睜眼怒瞪喬暮陽,“你就不能讓我清靜會兒麼?你要把我逼瘋才甘願麼?你是不是太狠毒了些,我的好大哥?”
喬暮軒覺得自己好像在跟一個木頭人說話,任他如何怒目而視,如何怨恨入骨,對麵的人,始終一臉平靜,無波無瀾。
“我不想逼你,我隻想與你說幾句話。”
“行,你說,隨你說,我愛聽不聽。”喬暮軒說著,拉著被子把頭一蒙。
蝶意看著喬暮軒幾句話就被逼得原形畢露,無奈的暗暗搖頭。
喬暮陽冷冷的瞥了碟意一眼,蝶意立刻垂下頭,識相地往門口靠了靠。
“你既然病了,就讓你父親來看看你吧。”
喬暮軒在被中發出一聲悶笑,扯開被子露出一張怒極而笑的俏臉,“你這話說得,好似你甚是想念我父親?”他說著,皺眉問道,“你到底想乾什麼?”
“說服你父親,帶我出顧府。隻要你能辦到,你父親欠我的,我再不追究。”
喬暮軒偏著頭,一臉懵懂地望著喬暮陽,一如很多年以前,那樣的天真無知。忽然,他咯咯咯笑了起來,彎著腰,把整張臉都埋進了被子裡,“你......你......哈哈哈......我想起來了,你答應過的,表姐若有事,你要生殉的,哈哈哈......你怕了,你到底是怕了。”
喬暮陽不答,任由喬暮軒恥笑著。
許久之後,喬暮軒才止了笑,嘴角的笑意卻依然掩飾不住,“我父親欠你的,關我什麼事?我憑什麼要幫你,憑什麼!你不知道,我就是想你死麼?不過你記住了,我可沒害你,要你死的人多著呢,哪裡用得著我?”
“暮軒......”喬暮陽失望的垂下眸,掩飾住眼裡的震驚,站了起來,“原來這才是你的心裡話。”
“是又如何?”喬暮軒乾脆扯開被子,跳下床,一臉傲然地睨著喬暮陽,“我父親出自名門顯貴顧氏,而你父親不過是一屆山野村夫。他憑什麼要對我父親頤指氣使,你又憑什麼要我受你的氣?我父親欠你什麼我不管,我可從不欠你的,我甚至看你可憐,願意讓你在我眼皮底下過幾天好日子,可你,回報我的又是什麼?”
喬暮陽終於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凝向喬暮軒,他知道經過那件事,暮軒變了,可是這些話,是在暮軒的心裡藏了很久很久了吧?喬暮陽勾著唇角,看不出喜怒的笑著,“這樣很好,暮軒,原來一切都不過是我多慮了,我再不會覺得是我欠了你的。”說著,突然欺近喬暮軒,悄然道,“蔣忠敏的事,我不會說出去的,我要看你爬得高高的,再狠狠的跌下來。”
“滾——”喬暮軒猙獰地怒吼著,瘋狂地推開喬暮陽。
喬暮陽早有防備,在喬暮軒震驚呆愣的片刻,已經退了幾步,他笑著,凝著近乎癲狂的喬暮軒,“你放心,我就算逃不過這一劫,也會看著你,看著你的父親!”
蝶意不顧尊卑地一把捂住喬暮陽,拖著他就往外走。
喬暮陽配合地掙紮了幾下,一臉憤怒的模樣。
兩人拉拉扯扯走到門外,屋內已是一片稀裡嘩啦的響動。蝶意示意夢清、夢靜趕緊進去看看喬暮軒。
夢清、夢靜遲疑著,一臉不願地走了進去。
蝶意見院中其他人都被夢清、夢靜趕地遠遠的,裝模作樣地跪下請罪,聲音響亮而緊繃,“少郎君息怒,少夫郎近日身子不好,奴也是沒有辦法,才對您這般無禮。”
喬暮陽寒著臉冷哼了聲,手高高揚起,卻是輕輕落下,雖然聲音清脆,可這力道實在小得可憐。他作勢咬牙切齒地貼近蝶意的耳邊,口中卻道,“找到如珠,讓他救我。”見蝶意眉頭微皺,喬暮陽立刻接道,“既然開了賭,下了注,何不再賭大一些?”
“少郎君請回吧,無事請彆再來打擾少夫郎了。”蝶意說著躬身拜下。
喬暮陽雖然心內不定,卻仍隻能強裝鎮定的離開。
蝶意凝著喬暮陽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菀容院的月洞門處,才收回視線,起身拍了拍膝上的塵土。若是舉手之勞,他倒不介意幫上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