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台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吃完早餐,去洗手間洗漱出來,就看到謝疏慵在收桌上的垃圾,已經打包放在了門口。
池清台有些不好意思:“我來就好。”
“順手而已,”謝疏慵沒放在心上,他擦乾淨桌子,把物品放回原位,談起了正事,“阿姨的情況怎麼樣了?”
池清台表情恢複了嚴肅,他沉默兩秒,語氣有些低沉:“之前被割掉的腫瘤再次複發,壓迫神經造成了昏迷。”
謝疏慵:“惡性腫瘤?”
“嗯,”池清台點頭,“外科手術無法徹底根除,就算當時切得很乾淨,過幾年也會重新長出來。但內科化療也無法徹底殺死癌細胞,隻能長期治療。”
可源源不斷地手術和透析化療對身體負擔太重,且後續發病時間越來越短,他母親現在已經在醫院常住,脫離了正常人的生活。
池清台這才希望研發藥物,治病的同時,也想讓病人活得更有尊嚴。
起初的池清台雄心勃勃。
他變賣了手裡大部分投資股份,招兵買馬興建實驗室。當時他想的是,他們的新藥不僅能幫助母親,還能幫助許多患上同樣病人的人。
可隨著實驗室資金短缺,隨著外界的各種負麵評論,他開始懷疑,自己當初的做法是否正確。
尤其是當製藥遲遲不見效果,而母親的健康卻每況愈下,他又被繁重的工作糾纏無法脫身。
池清台偶爾也會想,或許花更多時間陪伴母親才是正確的做法。
但也隻是偶爾想想而已,事已至此不容許他後悔,隻能繼續往前走下去。
快到中午時,卓停終於醒了過來。
池清台放下工作,通知醫生過來檢查。
“彆擔心,我還好,也沒什麼感覺,就是睡了一覺而已。”卓停虛弱地笑了笑,精神比想象中要好些。
池清台鬆了口氣,又說:“清淺也來看你了,早上實驗室有工作就回去了。”
“應該的,工作重要,”卓停揮了揮手,“反正我暫時也死不了,讓她彆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池清台沒有接話,病人有自己的生死觀,在當事人麵前,他說再多也會顯得無力。
“這位是?”卓停抬起頭,終於看到了一旁的謝疏慵。
謝疏慵往前一步,主動道:“媽,我是謝疏慵,叫我小謝就行。”
他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束花遞了過來,還是卓停最喜歡的向日葵。
卓停一愣,然後很開心地笑了出來:“小謝還挺浪漫。”
池清台都迷糊了,他怎麼不記得謝疏慵有買花進來?母親想和謝疏慵聊天,指使他把花放花瓶裡。
回來時,卓停已經和謝疏慵聊了一輪。
“小謝今年多大啦?”
“今年剛好30歲。”
“正好,小台明年也30了。小謝你工作忙不?工作日過來會不會不好請假?”
“還好,我和我朋友開了個私立醫院,沒有手術的時候比較清閒。”
“你是外科醫生啊?”卓停有些高興,不由得多說了一些,“我之前也是醫生,那時在市一院,忙的時候是真的忙,經常熬了個大夜白天還得繼續上班……”
母親難得這麼高興,池清台安靜地站在一旁,沒有打擾他們聊天。
“我們偶爾也會,”謝疏慵跟著說,“和清台相親前一天,我還值了個大夜,白天又有兩台手術,遲到了整整兩個小時。”
卓停笑了起來:“他沒怪你吧?”
謝疏慵搖頭,有些誇張地說:“他生了好久的氣,我後麵哄了好久才哄回來。”
池清台:?
他哪裡生氣了?池清台瞪了謝疏慵一眼,卓停卻笑得更大聲了。
她常年住院,交際圈已經固定,也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已經很久沒聽到什麼新鮮事了。
“小台隻是看起來冷淡,”卓停笑著對謝疏慵說,“但其實很心軟,很好哄的。”
謝疏慵不知想到了什麼,頗有同感:“是這樣。”
“媽,醫生過來了。”門外傳來腳步聲,池清台及時打斷了這場對話,卓停還有些依依不舍。
做完檢查,醫生和池清台站在床邊討論病情。
卓停喊了聲謝疏慵:“小謝,你讓護工進來一下。”
謝疏慵出門叫護工,這才知道,卓停是想去洗手間。
池清台送走醫生後,看到卓停被護工扶起。她視線被護工擋著,沒看到地上的拖鞋,被絆了一跤。
“小心!”池清台連忙伸手,千鈞一發之際,卓停卻扶住了一旁的謝疏慵。
謝疏慵反手穩穩接住,抬頭看向了一旁的池清台。
後者明顯愣住了,臉上露出失落的表情,他彆過臉不讓母親看見,卻細無巨細地落入了謝疏慵眼中。
卓停沒有注意到池清台的失落,對謝疏慵說了聲謝謝,讓護工攙扶她去了衛生間。
池清台想為她做些什麼,又打了水幫她洗手洗臉。
卓停卻搖搖頭,讓他把洗臉巾交給護工就好。
池清台繃著臉,執意要親自動手。
卓停搖頭,溫和地製止了他:“我是你親媽,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不用在這種事情上勉強自己。”
池清台手不住地顫抖,終究沒再堅持。
卓停精力有限,吃完午餐就要休息,池清台和謝疏慵隨後離開了醫院。
早餐的打包盒還堆在門口,謝疏慵準備帶走垃圾,池清台卻先他一步拎起了垃圾袋。
謝疏慵愣了一下:“你不是……”
“什麼?”池清台抬眸看他,眼神清冷。
謝疏慵:“這垃圾你不覺得臟?”
池清台掃了他一眼,語氣有些冷:“就算是潔癖強迫症,也要扔垃圾。”
謝疏慵腦海中卻浮現出,剛才池清台沒被母親選擇的失落表情。
他問:“有考慮看心理醫生治療嗎?”
沉默了一會兒,池清台這才開口:“看過,沒用。”
謝疏慵:“或許可以換個心理醫生。”
“再說吧。”池清台興趣缺缺,明顯不想提這個問題。
謝疏慵本想介紹自己心理醫生給他,但見池清台滿臉抗拒,最終還是製住了話頭。
再聊下去,就有些越界了。
池清台曾經看過兩個心理醫生,第一次治療了三個月,第二次治療持續了一整年,但全都以失敗告終。
這樣頑固的病人令心理醫生非常苦惱,最後雙方都非常疲憊,池清台再次終止了治療。